权臣本纪_蔡某人【完结】(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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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尚书令呢?英奴自然也不信他真能背得起大义灭亲这个虚名,正如此想着,张蕴又道:“今上万不可存此念,臣的意思是,重办了中领军,其余人等自然也就好办了,中领军是今上整顿纲纪的着眼点,此番惩处过后,臣想,纲纪定会为之一清,又兼台阁拿出了可施的良策,国本可固也。”

  英奴这才真正明白张蕴的意思,思量良久,方笑问:“张卿是否和尚书令谈论过官仓一案?”

  “一切逃不过圣心所鉴,”张蕴俯首道,“当日东堂之上,此案引今上雷霆之怒,臣等既惭且忧,遂闲话几句。”

  “看来张卿这番话的意思,跟尚书令所想相差无几了。”英奴见张蕴神色又微微一变,摆手道:“朕心里有数了,张卿先回吧!”

  就在君臣差不多把话说尽,张蕴自宫中出来时,君臣之间此番谈话间总绕不开的尚书令业已回到家中。

  福伯见成去非下车,忙迎上去道:“方才东府长公子的夫人来了,见等不来您,便留下一句话走了,原话是,骨ròu至亲,伯渊不能太狠心了。”

  他口中所言的夫人,正是成去非的堂嫂,成去非大略也能猜出嫂嫂前来何意,定是怕此事要了中领军xing命,遂吩咐福伯:“找人去东府告诉夫人,事不至此,勿念。”

  倒是言简意赅,十分好记,福伯应声而去,成去非脑中把今日朝堂之上qíng形又过一遍,伫立半晌,才提步去了书房,走到书案前,抽出张便笺,援笔写了张字条,喊来家仆:

  “给廷尉署吴大人送去。”

  成府的家仆做事向来利索有实效,不多时,家仆已从廷尉署折回复命:“大公子,吴大人回了两字,不曾。”

  成去非颔首,目光虚望着前方,端坐许久,直到杳娘给他送来花糕jú花酒茱萸等物,才想起明日就是重阳,一边杳娘笑问:

  “大公子,茱萸给装起来?”

  见他点头,杳娘便往内室走,一眼瞧见那置于榻上的佩囊并不是自己往日所做,看着眼熟,忽想起来是怎么回事,无声一笑,把茱萸装到佩囊里,顺带拿了出来:

  “大公子戴上罢,明日就要过节了。”

  第146章

  成去非瞥一眼不置可否,起身去换了常服, 杳娘见他脚着胡靴, 知道他这是要出门, 一面把佩囊给他系在腰上,一面道:

  “明日登高,大公子可要去了?”

  “再说吧,”成去非伸展着手臂任由她摆弄,扭头朝外高声唤道:“赵器, 备马!”

  海灾过后的重建, 天子应允就按着以工代赈的路子来,河道沟渠的疏通, 成去非命尚书郎李涛亲自去督工发放钱粮, 为的就是怕有人趁此侵吞粮廪,徇私舞弊。粮仓一案尚未有定论,然而眼下最要紧的却是赈灾抚民,府库已然到了贪墨不起的田地,成去非本想亲自督工,然台阁政事缺他不可, 实在分身乏术, 只有在下朝或无朝会之际, 才能得以前来。

  石头城的东南、南、西三个方向的外围皆与淮水紧邻,城东的护城河则本身就是淮水支流,而大江的入海口正是因离石头城太近,才导致海水倒灌, 引得淮河泛滥,此次海灾,从石头城至青溪间的二十四浮航,亦遭毁坏。尤其是四大航之首的朱雀航,成去非不禁驻足停留,朝四下看去,赤足的捕鱼人正在撒网,岸边十几个健硕的汉子接过一具具竹箩,里面装满了活蹦乱跳的青壳虾,等虾子倒入木桶中,就由汉子们挑起踏着青石板路往上走来。

  等看见李涛时,不等上前,成去非忽发现一熟悉身影就在不远处,正是着都水台官服的史青,他手中持一沓图纸,身边围着几个老农模样的人物,一行人jiāo流正盛。

  言谈间,史青抬目四看,正巧迎上成去非投来的目光,面上微微一怔,顿了有顷,还是抽身前来见礼:“尚书令大人。”

  成去非略略点头,自当日史青接受官服趋拜天子,很快便走马上任,前后不过几日的时间,也实在因灾qíng紧急,石头城附近积水不退,等入冬结冰更为棘手。诸事繁杂,有司必须想办法着手解决这一个个近在眼前的难题。

  两人再无他话可说,史青既决定食君之禄,自要为君分忧,自上任当日,便没在府衙呆过一天,一整日皆在外奔波,治水必躬亲,往来荒村野水,几日的功夫,人就清瘦一圈。

  成去非看了看他手中图纸,史青会意,近身就势铺开糙图,正是石头城水域分布的舆图,虽算不上详尽,可仍教人能一目了然:大江东岸大致就在外淮河一线。淮河宽百余米,自东南而来,在城南武定门节制闸一带入城,一支西行,在凤台山与石头城之间与大江相通;一支则经淮青桥、浮桥一线北行,浩浩dàngdàng穿过帝都城区,从jī笼山和覆舟山之间的垭口穿出,折向西北,下游一线,则在狮子山东侧进入大河。

  这幅图倒更好解释了石头城海水倒灌频发的缘由,史青等他渐渐收回目光,方道:“大人,淮河从源头溧水与句容起算,经江宁方山合流,北行到建康城东,在七桥瓮一带折而向西入城,再出城汇入大江,悬流二百余里,然而,地有高低,流有缓急,潴有浅深,势有曲直,不实地考量,是无法得知具体qíng形的,下官想的是,堵不如疏,清理淤泥保证水流通畅才是解决水患之道。”

  成去非不由颔首,宗皇帝年间石头城有次海水倒灌严重,积水未出,等到来年开chūn,竟满城绿水,腐臭难耐,最终引得疫病流行,可谓一灾未平,一灾又起。

  “此次海灾,毁了不少陂堤,要及时修。”成去非极目远眺,水灾要治,旱灾也不能不防,史青明白他话中所指,心底涌起难言的qíng愫来,老师曾云成若敖的大公子乃江左子弟翘楚,是为人杰,所言不虚,可就是这位翘楚,一手尽染无数鲜血,一手则牵系苍生社稷……正遐思无限,心中慨然,成去非已指向不远处的朱雀航:

  “史大人可有良策?”

  史青闻言,则把底下一张糙图抽上来:“朱雀航仍用河桥法即可,这一段长九十步,广六丈,冬夏可随水高下。假以时日,定能复原。”

  两人在这说半日话,成去非发觉先前围着史青的那几位老农似乎还在等着,遂指问:“他们是做什么的?”

  史青应声回首瞧了一眼:“这些都是附近极有经验的老河工,下官少不得他们的帮忙,一起来勘察测量的。”

  “史大人且先去忙,有何问题,随时可报给度支尚书。”成去非吩咐完抬脚朝李涛走去,那边李涛看他同史青一直在指指点点比划议事,见他得闲过来了,赶紧迎了上去见礼:

  “尚书令!”

  成去非随手拿起眼前册薄,上头把近日发放钱粮数目记得一清二楚,每日多少人上工,男多少女多少,亦一览无余,既是台阁的人出面坐镇,自不会出现克扣一厘一斗的事qíng。又兼朝廷下令开放官家山林、鱼泽,任其采薪、打猎、捕鱼,以渡难关,一言以蔽之,眼下赈灾擘肌分理,并未出现大面积的流民四溢,百姓背井离乡之乱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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