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本纪_蔡某人【完结】(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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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他忽提起这茬,虞归尘略一回想,点头道:“记得,是子昭所为?”

  成去非神qíngyīn郁,比外头彤云密布的天色好不到哪去,虞归尘察觉到这其中变故,接过这边婢子送来的手炉,犹疑问道:“出什么事了?”

  “他不仅夺人子女,更把人族里二百余口老老少少杀得一gān二净,你说他就是死上几回能赎其罪?”成去非双眼冷冷盯着前方,两句话道尽事态。

  虞归尘心头一震,端起的那盏茶一时也饮不下去,好半日才道:“太过了,怎会糊涂至此?”此话一出,方有些后悔,无关痛痒不甚相gān,他并无意淡化此事,不过寻不出更为妥当的言辞罢了。

  “你们都当他是纨绔子弟,岂不知纨绔子弟也不是他这么当的!他这人说到底是láng心狗行,目无纲纪,目无君父,眼睛里什么都没有!这回没人救得了他!”成去非把茶盏重重往几案上一放,脑中所掠场景竟停在当日他轻薄琬宁那一幕上,一想到她那无助柔弱的身子如何在千钧一发之际竟迸出自杀的勇气来,成去非便难抑心痛,彼时琬宁何其无辜,那寻常人家的女儿就不无辜了?那寻常人家当初的弄璋之喜就该被他这种所谓贵胄子弟生生摧毁?

  民脂民膏养着他们这群人,到头来生儿育女还要任其作践,成去非想的头皮发紧,手底不意碰翻茶盏,虞归尘眼疾手快给截住了,抬首看他一眼:“法不容他,天更不能容他,可人心难测,多少人只会以为是你不容他。”

  成去非同他对视有顷,冷清道:“我亦不能容他。”虞归尘一时无话,搁下手炉,一面起身一面道:“我去璨儿那边,伯渊,还是尽快辟出暖阁,不说别的,就说你这一屋子书,一冷一热,亦不利于长存,”说着顺势望过去,目光流连有时,最终无意落到他身畔一本并无名目的书册上,随即明白这当是那位贺姑娘为其誊录的典籍,遂添一句,“那位小姑娘应也费了不少力气。”

  听他说到琬宁,成去非心头一阵松软,竟难以接话,只默默颔首,目送他出门后,静静坐了半日,自己也起了身朝门口走去,外头不知何时又开始飘的雪,他喊来婢子:“去二夫人那里,给虞公子送伞。”

  说着走了出来,天色渐暗,此刻当是冷处偏佳,他不觉就走进了木叶阁,等回过神,自己也觉诧异,鬼使神差,大概说的便是这,成去非遥遥见里头已经掌灯,遂举步朝前去了。

  琬宁正在阁内看四儿熏衣,坐在一侧胡chuáng上,两手托着腮,那神qíng并不见无聊之色,反倒专注得很,四儿手熟,不时翻动,琬宁忍不住也伸出手去:“我来帮你。”

  两人便低笑一阵,一齐忙络。成去非轻咳一声,示意这浑然不知的两人,四儿抬首望去,见他身上布了层雪,这才知道外面又下起来,遂过来见礼,正要为他掸雪,却见成去非只看着身后已起身但并不上前来的琬宁:

  “你来吧。”

  第153章

  四儿立即醒悟,忍着笑意, 连忙道:“奴婢去置茶。”

  琬宁垂首走到他跟前, 低低问了声:“外面是下雪了?”说着踮起脚来够到他肩头, 抬起手臂为他轻轻打下雪屑,手心濡湿了一片,便从袖管中掏出帕子,又替他拭了拭鬓角两处,余光能察觉得出他那目光正落到自己身上, 只有佯装不察, 等拾掇好,把帕子摊开置放在熏笼上, 犹豫问道:“大公子要坐下来么?”

  成去非便坐到她方才的位置:“你再去搬来一只。”

  琬宁只好依言照办, 适逢四儿把热茶送进来,她接过来,亲手给他奉上,却把胡chuáng挪到熏笼另一侧,成去非见状略示不悦,指了指自己身侧:“坐到我这里来。”

  说着起身把那胡chuáng弄来, 问道:“可还用得惯?”

  琬宁偏头想了想, 判断不出好坏来, 只道:“很方便。”

  “是么?上回有人往府里送来几具绳chuáng,拿来给你试试。”成去非笑道,“总正襟危坐也累。”

  外头雪落无声,暖阁中如chūn, 他忽说起这些琐碎事qíng,琬宁心底稀奇,抬眸定定望着他,疑心问道:“大公子是不是有心事?”

  平白无故就冒出这么一句,成去非不知她脑子在想什么,是如何从自己稀松无奇的话里判别的,遂反诘道:“看来我须冷语相向,你才觉得相安无事?”

  琬宁看出他并不是认真的神色,竟忍不住笑了几声,随即觉得失礼,脸便慢慢发起烫来,低首轻语:“不是的,我喜欢听大公子讲这些。”

  “嗯,”成去非也跟着她翻动上头衣衫,“日后我的衣裳拿这边来熏,请你多费心。”

  这就怪了,他并不爱熏衣的,下人们有所提及,忽要送她这里算什么呢?琬宁一时无法捉摸透他那份心思,答应下来,两人静了片刻,唯手底偶尔相触,琬宁便自觉往一边避避,酝酿半日才问:

  “大公子近日吃的可好?睡的可好?”

  她挂心他这些事,可又无法天天问候,此刻好不易相见,自然想要问一问。

  “你想这半天,就找出这么两句话?”成去非笑问,“你是诗礼人家的姑娘,好歹也寻思出些文雅蕴藉的。”

  琬宁被他说的脸上红cháo又起,还是细声道:“大公子不爱听?”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你怎么变得跟杳娘福伯一样了。”成去非一笑,“他们翻来覆去总好问这些,尤其是杳娘,自我年幼起,这类话就不曾断过,即便是我母亲,也无这些话总跟我讲。”

  一时间,他话多了起来,琬宁听得心底跌宕,忽就想起来还是寒食前后,他曾提及他母亲的祭日,此刻再度言此,引得她yù要探究,可她的心是不敢揭开的chūn帷,戚戚于他隐藏过深的qíng绪,不觉间眉尖便蹙了起来。

  “同一尽于百年,何欢寡而愁殷?”成去非侧眸看着她,缓缓伸出手来覆在她近己的一只手上,“我不过闲话几句,你又想到什么了?”

  这样的雪夜大概就合该他同她如此接膝jiāo言,成去非漫漫想着,轻拍了她几下,忽起身朝外走去,外室空无一人,但凡他过来,伺候的婢子便要跑得无影无踪,就是四儿也十分知趣,却不敢离太远,竖着一双耳朵,时刻听着里头动静,果真,听到成去非一声呼唤,四儿忙忙赶过来,征询地看着他。

  “去烫两角酒来。”

  难得见他主动要饮酒,四儿一喜,很快转忧:“大公子,前一阵您下了禁酒令,说今年粮食歉收,府里不准备酒,只用茶替……”

  他倒是真给忘记了,微微一愣:“剩的也没了?”

  “奴婢问一问。”四儿拿不准实际qíng况,只得折身去张罗。

  既是大公子提了,好似铁树开花,便是那龙肝凤脑,家仆们也甘愿上天入地给寻出来。后院一时不着意那酒,反倒议起大公子为何突然贪杯,许是这雪天亦感无趣落寞,须熏熏然才得快意,许是满腹烦事无从排遣,须醉意朦胧才能解忧。如此口舌,不一而足,惹得四儿直跺脚:“劳烦诸位给我酒!休要大公子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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