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本纪_蔡某人【完结】(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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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着,不知谁高声提议一句:“让顾武库来猜,定可得胜!”一众人顿时醍醐灌顶般,当日尚书令一句戏言由台阁传出,顾曙“顾武库”的名衔越发响亮,。众人亦知顾尚书向来善she覆,方才怎就没想起推他呢?

  那边顾曙但笑不答,被人再三举荐了,方连连谦逊推辞,众人见状更是不屈不挠,顾曙不得已,唯恐他人觉得自己拿腔作势,只好出列,仔细看了半日那器具之形,似是辨认出来,笑道:

  “内外方圆,五色成章,含宝守信,出则有率,此为印囊也。”

  众人虽还都不明就里,但见旁侧内侍已露出讶然神qíng,便知是中了,那内侍上前打开器具,引得百官齐齐引颈观望,这一看,自然称奇不已。内侍笑道:“顾尚书可要she第二物?”

  “当然要的,乘胜追击啊顾尚书!”七嘴八舌的鼓舞声不断,顾曙又揣摩有时,这回道:

  “高岳岩岩,有鸟朱身,羽翼玄huáng,鸣不失晨,此山jī毛也。”

  内侍此刻完全一副不可相信神色,看了看坐上英奴,见天子只是含笑不语,遂仍撤了器具,众人一时寻不出再能夸赞之词,有人在一旁不满笑道:

  “顾尚书不给我等留一点余地,好歹也让后来人同沐天恩。”

  英奴看了这半晌,冲顾曙笑道:“顾尚书,你代朕出些简单的,写几个she覆词让他们来猜,也好挣些颜面。”

  其余人更是笑:“今上这话说的,既是简单的,我等还哪来的颜面?”话虽如此说,不多时,又拿来三个盒子,先给顾曙看了,顾曙先作揖道:“诸位承让了。”随即挽袖提笔依照那三样事物,分别写了三组she覆词,jiāo给了内侍。

  内侍展开看罢,笑对众人:“谁来she第一物?”

  见三五人应答,便读道:“含气须变,依乎宇堂,雌雄以形,翅翼舒张。”

  “这个确实简单,不过是燕卵。”有才思敏捷者很快抢答出,内侍赞赏点头,正yù读第二道she覆词,那边一小huáng门面吁吁跑来,跪地呈上一封加急书函道:“征北大将军上的急奏!”

  话音一落,早有人看到那信上所粘鸟羽,这倒比那she覆难多了,谁人也不知并州那边送来的是捷报还是噩耗,遂皆屏气凝神侯着了,英奴却笑着摆手:“尔等继续。”

  众人心不在焉敷衍了剩下两道,虽仍有人猜中,但心思终究转移,不料等了半日,并未见天子发话,此刻落日将淮水浸染得艳冶无比,半江瑟瑟半江红,煞是壮观,可自并州发来的书函,到底写了些什么,百官不得而知,终在这间或猜疑中纷纷还府。

  独被天子留下的,唯顾尚书一人耳。

  第178章

  连着几日的躁风鼓动,琬宁不知怎的, 夜里失了觉, 等到清晨便觉目眩头疼, 请大夫来,说是风热之邪犯表,肺气失和。开了两剂药后,服下似是好些,隔那么一两日, 却又重几分, 如此反复,缱绻病中很是迁延了一段时日。她身子惫懒得很, 朦胧间想起自己给他去的那封信中, 偏要提什么“恐旦暮死”,如今可好了,她疑心是自己信口胡言所致,微微懊恼,可心底却暗自拧着劲,她不能这般由着病加重, 倘他今日就回来了呢?亦或者明日?

  虽不思饮食, 但丫鬟每每把饭食送来, 她即便是味同嚼蜡,也努力吞咽了,一顿饭下来用的气喘发晕,直想又吐出来方能受用些。丫鬟看她拖着病躯, 时梦时醒间偶尔会逸出一声“大公子”知她是相思难忍,无从下口相劝,唯有伺候得更尽心些,盼着她的病早日好起来。

  时近huáng昏,这暮chūn初夏jiāo接的雨不觉落了下来。琬宁一人睡在chuáng榻里,迷迷糊糊就想到:阶下会不会因而生出青苔?湿湿滑滑的,倘摔到他该怎好呢?她慢慢伸出手,攒足了力气,揭开轻帐,可身侧并无一人,四儿等见她卧下,怕是别惊到她睡眠,退了出去。

  雨声淅沥,鹧鸪幽啼,她本是想喊来人去那台阶是否绿痕满布,而此刻眼泪忽就无声滑落:那鸟儿缘何孤鸣?是寻不到归家的路了么?琬宁浑身漫无半点力气,复又静静躺下,泪水便顺着两边鬓角走,青丝间很快充盈起cháo气。

  她摸索出帕子,一点点拭着泪,她便是连眼泪都要流得慎重些才行,泪光之下皆旧梦,雨声之中皆覆辙,一个人病中伤怀总更要拖累身子的,何时能痊愈?她困囿于高墙闺阁,绝无半点韬略可施,如今病着,便把她恣睢qíng思的权利也给挤压到bī仄一角,不要哭呀,琬宁,他会回来的……她一字一顿默默告诉自己,然而额间的热势再起,她不由自主探了一探,竟使她断续记起些零星散事,这热势来自他的胸口,夹杂着蜿蜒直下的汗滴,滴滴砸在她后背之上,烫得她轻颤,烫得她失神,她每想要转身寻他,他似是皆可察觉,随即重重覆压下来,肩头全是啃噬的温柔。

  或者,只是彼时她以为那自含温柔之意。

  帷幕一角何时被掀开的,琬宁虽睁着双目,却并未留意,四儿已静悄悄来到她身侧,面上有喜色:“贺姑娘,大公子给您的信到了。”

  她一时没能回过神,只静静看着四儿给掌了灯,室内渐次明亮起来,琬宁看到熟悉的摆设一一清晰映入眼帘,直到目光落在“明月奴”上,才低声道:“四儿姐姐,劳烦你帮我。”

  四儿明白她这是无力起身,扶她慢慢靠在引枕上,正要递给她信,琬宁细声问道:“封面可有字?”

  “有的,姑娘。”四儿忙近身拿给她看。

  不过三字耳:

  卿卿启。

  这三字已布风霜,昏huáng的是这一路的飞扬尘土,悦目的却是他手底的走势,琬宁看得心砰砰直跳,如见故人一样的滂沱喜悦险些把她击倒,她颠扑不破的qíng意再次无可遏制倾泻而出,最终也只化成微颤的一双素手把那信笺置于胸膛处,仿佛此般,便也见得那北国风月,便也听得那胡雁哀鸣,飘飘的边风不可度,苍茫的绝域不可睹,寒光铁衣不可拭,半卷旌旗不可展,可那人为何要唤她“卿卿”?他又为何总让她来承受如许的孤独?

  雨帘低垂,满地石榴红,帐子里隔出一方清净天地,四儿已离去,琬宁缓缓抽出里头笺纸,随之掉出的是一枚略显gān枯的糙叶,形状不显,又早失掉了水分,看上去竟和田间野糙也无多大分别。琬宁认不出这糙的名目,亦难懂千里之远,在书函里夹上这一物是何心意,恹恹端详半日,只得放弃,转而去看信,等展开了,上头也单单三字:

  述异记。

  琬宁怔神许久,终开口唤道:“四儿姐姐?”四儿听见,忙奔上前来,把帘子给挂好,问道:“姑娘可是觉着憋闷了?梅雨快至,日后连雨天恐怕就多了。”

  “你帮我去他书房找本书来。”琬宁心底也拿不准橘园是否有这书,却也等不及自己身子好了再寻,四儿心有所悟,“是橘园?”琬宁把那三字递给四儿看了,“你看看有没有这本,多叫上两人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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