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忽扬声直吼:“好个老小子,不拼命的话,是jiāo不了差了!”许侃一把抹去脸上雨水,非常镇静,眼见那边来了众援手,知道这几人逃不了,便断喝一声:“留活口!”
话音刚落,一群人便和这几人一路厮杀起来,雨势幕天席地,瞧不清彼此身形,不觉到了岸边,许侃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刚想出手,只见这几人纷纷纵身一跃,瞬间便被风làng卷得不见了踪影,也不知是死是活。
岸上这些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跳下去,只见顾曙已大步迎上来,一脸的焦灼:“许大人可还好?”
说着亲自扶许侃进了室内,好在伤并不重,毋庸担心。虽是夏日,方才淋了bào雨,又经历如此惊险一幕,许侃面色多少变得苍白,顾曙一番安顿好,把人都支开,才凝眉道:
“看来,大人还是早日回荆州为安。”说着下意识往外瞧了瞧,雨仍没有见小的意思,“我已命人两岸都搜查候着,一旦有下落自会告诉大人。”
“雨这么大,怕是找不到的,这些人定是死士,不能得手,自然也回不去。”许侃低首看了看手臂,暗暗思忖:他换了渡口,来石头津看试船,又挑了这么个雨天行刺,可见他的一举一动早被监视了的,也许,从一开始来建康,下榻那客栈,便被人盯着的,否则,又怎会有这一串的事故?
如此想着,脊背不免一阵寒意,这场刺杀来的遽然,那几人跳了江,想必也是死无对证的事qíng,许侃心下沉沉,建康果真不宜久留。转念又想:如若是宫里的意思,何不趁祝寿之际留他在宫中诛杀?若是乌衣巷,更说不通,如今大将军锋芒bī人,荆州乱了,对乌衣巷绝无半分好处……
似乎也只剩一人了。
许侃的沉默深思,顾曙看在眼中,无意打扰,暗中命人备好船只等事宜,只消风停雨消,许侃定会启程西去。
诸多风波,早引得朝野私下议论不止。各方皆揣着猜度,到底是谁昏了脑子要去动许侃,纵是许侃死了,他荆州一群虎láng之师,不顺游而下搅翻建康才是怪事,许侃虽在建康不受待见,在荆州却是诸将乃至百姓爱戴的人物,他若真死在了建康,定会掀起滔天的风làng。
好在遇刺一事无疾而终,许侃无从着手,竟安安静静回了荆州。
这场戏,起承转合全套演得如此足,先是贺喜,中间长史随从死了好几个,末了,遇刺险些罹难,一波接着一波,唯一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许侃竟这么走了,一出戏落幕,收尾未免淡了些。
如此,倒也太平。宫中忽提及立后事宜,想必也是为了消弭这遇刺案的yīn霾,虽查不出任何头绪,朝廷总要表态,赐了厚赏安抚许侃,上游大员的遇刺案似乎可以告一段落了。
烟云压城,东堂里早早掌了灯,外头长风骤起,轰隆的雷声渐近。英奴和衣倚在榻前随意翻着一些典籍,刺目的一道闪电忽直直劈进西堂,惊得他不禁朝外望去,这才意识到,原来日子已是盛夏。
“今上,用些暗香汤。”不知何时周文锦款款近了身边,英奴抬眸见她新换了件茜素红裙衫,亮眼得很,再往上看去,半截白腻的脖子露出来,他一把拽她入怀,只觉馨香扑鼻,手一路往下游走,低低咬着她小巧的耳垂吐气:“妹妹身子真香……”
奴婢们见此qíng形,纷纷低首退了出去。周文锦身子早被他搓揉得瘫软如泥,最不能听他唤这一声妹妹,未成亲前,但凡比他年纪小的大族女儿皆“妹妹”这样叫着,好在这一声缠绵的“妹妹”如今只属于她了……嘴上却冷清回应着:“谁是你妹妹?你那亲妹妹,在我们乌衣巷呢!”
“你们乌衣巷?”手底更恣肆,喘息声重了几分:“妹妹这是什么话?就是寻常人家也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尾音刚落至“水”字上,英奴已紧紧箍住她的身子,周文锦神志渐渐模糊,被他dàng起滔天的柔海蜜làng来,而他渐忘得知要立后的烦闷。纠缠的人影晃在屏风里愈加肆狂无谓,他余光瞥见这一幕,如两尾鱼,无法餮饱,把夜炽成白昼,花落人亡两不知……
第21章
窗外枝头仍在吐着妃色的花朵,琬宁渐渐习惯在成府静如深水的日子。她不用陪公主的时候,就在樵风园一侧的木叶阁中温书,无事也可以做几针女红。
临近端午,府上有了节日的氛围,公主照例会去寺院拜佛。琬宁本对拜佛之事了无兴趣,可此刻提及,心底一阵悸动,不免有些欣喜,这样出去倒有了口实,可那一丝兴奋劲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要如何着手找烟雨姐姐呢?
自己仅会动动笔墨,除此之外诸事,竟是束手无策,完全没有头绪。
想到这,眉间自又漫上一层愁云,怏怏端着砚台去了井边。
以前在府上虽无需她来做这种事,可她偏偏喜欢,每每弄了一手指甲fèng中烟渍,总要等上几日才能褪gān净,少不得烟雨替她cao心。
念及烟雨,想到当日十全街上qíng形,琬宁只觉肺腑俱裂,一颗颗滚烫热泪滴落手底乌泱泱一片墨迹之中。
她还能有什么盼头呢,太多次半梦半醒之间,她都能看见诸些坟墓从覆雪的衰糙间挨个拱起,整齐地林立在jī笼山上的排排荒丘里。那些白骨到底收葬于何方,她不能去想,唯有烟雨,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还活着。
神思这般涣散,身子便不觉往井中探去,裙子渐渐湿了半边,淋淋漓漓到处都是。
身后不远处长廊底下,正迎面走来刚下朝的成去非虞归尘两人。因季节到了,园子里郁郁葱葱,日光叠着花影,投到廊间人身子上,斑驳游移,夹着两侧鸟鸣啾啾,和风澹澹,自有几分诗qíng画意。
“立后事关国体,只是李丛礼诡诈多疑,会来趟建康的浑水么?”虞归尘替成去非撇开小径上伸出的枝条,让他走得更方便些。
今日朝堂议事的主题便是立后,照理说后位该是周文锦的,但大将军忽据理力争,要重议此事,陈词冠冕堂皇:朝廷用兵西北,难免要借助河朔的势力,不如从李卢大姓里选一个来拉拢人心。河朔向来和建康貌合神离,此刻正是朝廷重整与河朔关系的良机。
乍听上去,还真是鞭辟入里。
大将军yù结jiāo李丛礼,倒也不避讳,走的是光明正大路数:同河朔jiāo好,有利于西北军qíng,谁也说不着闲话。
成去非微微侧过身子:“赵郡李氏和范阳卢氏一直都有河朔第一门户之争,大将军和李丛礼,两人不过各取所需,李氏只需送个女儿过来,何乐不为?”
正是这个道理,虞归尘低首笑:“我听闻李丛礼最为聪慧得意的女儿是李皋兰,可惜已嫁过人。”
“李皋兰嫁雁门郡太守之子,那少年羸弱,成亲没几日便没了,也算不得数。”成去非漠然而视,“此事关键处,在于太后也中意李皋兰。”
“太后?”虞归尘有些诧异,他不是奇怪太后为何中意李皋兰,而是想知道为何成伯渊能知道太后心意。
52书库推荐浏览: 蔡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