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本纪_蔡某人【完结】(3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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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大司马身边心腹,赵器的聪明就在于此,他至今在大司马手中也未得一官半职,可谓公府局外人,却无碍他识人知事,步兰石经他这半日指点,总算窥见门径,却也只是叹道:

  “张子衡这人jīng明能gān,却沉沦下僚多年,如今得了机会,想往上攀缘,也是人之常qíng,你有所不知,他家中我偶然间路过一回,确是贫寒得不像样子,存些机巧心思未必是坏事,常人就是想投大司马的好,也寻不着道啊!”

  赵器望着他笑了一笑:“步兰石是菩萨心肠,什么事都肯设身处地为他人开脱,我也不过一说,只是这样的人,倘我是公府属官,是不愿深jiāo的。”步芳沉默一瞬,答道:“大司马看重的正是十步之内,必有芳糙,他只要愿尽心尽力佐助主官,为民谋福祉,便是有些手段,无碍大局,也随他吧。”

  等赵器牵了马出府,见成去非早换了身窄袖乌衣立于阶下,赶紧将一柄错金马鞭递到他伸出的右手上,自己也翻身上马,一声骄嘶,跑到前面引路去了。

  两人纵马的方向是朝京畿周边来的,绕过主城区,待行至一片视野开阔高地,赵器勒停了马,原地踱步道:“大公子,您往东南看。”成去非顺他手指方向望过去:钟山脚下果起了一片别馆,茂林药圃,鱼池水碓,莫不毕备。一众别馆分散几处,其中一处庭前热闹,宾客来往不断,成去非脑中顿时记起赋中“昼夜游宴”之语,凝神四下打量许久,眼前一幕,似曾相识,他很快记起凤凰元年,他来田郊考察农事,遇一老者,攀谈间亦涉及诸类事件,遂安排赵器道:

  “这处以往应是田地才对,你过去向那些木匠打听打听,问问是怎么回事。”

  赵器一紧缰绳,就势直下,到了未完工的一处别馆前,拦下一人问话,那人却只忙于做工,懒得应话,敷衍一句“不知”甩膀子走人,赵器只得找到一看样面善的长者,不料对方手艺虽好,却已是耳背至极,赵器嗓尖冒烟,对方仍充耳不闻,赵器无法,四下睃巡时,忽瞥见一熟悉身影,疾步奔了过去,唤道:

  “桑榆!”

  那身影骤然掉过头来,果真是桑榆,赵器问道:“你怎么跑来此处?不在家中伺候吴大人?”

  桑榆袖子挽得老高,往额角拭了把汗,苦着脸道:“吴大人自去年秋天开始,就变得极怪,整日窝在廷尉署,除却年节回家过了两日,平时都不见人的,哪有这样给府衙卖命的。穆先生又去了西北游学,闵老夫人身子硬朗,用不着我伺候,我倒成了闲人,总不好再花吴大人薪俸吧?”

  听她絮叨起吴冷西,赵器心中自是知晓些隐qíng的,不好相提,含糊应了两句便问起正事,桑榆歪头想了想,答道:“我听说这片地是买来的,去年又是洪水又是瘟疫,好些人都贱卖了田,更惨的,就是卖儿卖女也有,倘不是吴大人领着薪俸,怕是我,现在都不知被卖至何处了。”

  桑榆随手一指:“看见那人没有,他一双女儿都卖了,每日只说他家阿囡生的好,被好人家出大价领走的,也不知真假。”桑榆这类事qíng见得多,说起来神qíng平平,语气平平,颇有些麻木的意思,赵器却听得无从应话,只得匆匆返回至成去非身边。

  一五一十将桑榆那番话学与成去非听,桩桩件件,赵器几语倒也就说得清楚了,此时,日头西移,天光稀薄,夕照将不远处的莫愁湖灌成一溪金汤,成去非在默默听完赵器回话后,神qíng和平素并无区别,只随即轻叱一声,往回赶了。

  大司马驭马方一现身,公府两旁侍卫早纷纷见礼,成去非纵身跃下,刷地一声,将马鞭投进赵器怀中,刚拾阶而上,就见李祜匆匆而出,跟主官错身时竟没看到,还是赵器提醒一声,李祜这才疾步蜇回来,面上一红,尴尬施礼道:“大司马,台阁中出了点事,度支部一个记事郎听闻险些被打死,下官这就回去勘察是怎么一回事。”

  成去非眉心动了动,台阁中用的顺手几人皆被他带来了司马府,如今余者多有松怠,他也清楚,不过竟出了这种事,倒是头一回,遂道:“也到散值的时候了,问清楚明日再回话罢。”

  第261章

  台阁已过散值的时辰, 宫门要落锁,司务先将昏迷的书令史田林子移至宫门外最近一处官舍,既通报了主官李祜,怕是要问话, 这司务寻来大夫, 一时间便也未再走开。

  在台阁,书令史已是品阶最低者,多由寒庶子弟担职,事繁位微。田林子正值双十年华,生得文弱,动辄红脸,在此当值也不过开chūn的事,由原大尚书虞归尘最得力吏部郎小选而来。台阁人事如何动dàng, 却很难波及到他们这一众本就无关紧要的寒门小吏上, 琐事杂事依然记在他们头上。田林子入阁晚,人也腼腆,做事却一板一眼, 极为较真, 他所掌管者正是登记各司官吏来度支部开支事宜。

  今日一早点卯过后,田林子照例坐于几旁, 摆好登簿,正襟危坐, 直到门吏一前一后领进两人来。田林子每日所接待者, 几乎皆比自己品阶高, 遂要起身见过礼,方得回几旁援笔。

  “请问是哪一司?”田林子按部就班问这先来的道,来人一笑道:“司农司,来申请用钱。”说着将竹木所制名刺递了过来,田林子一面看,一面记下,待事了,方问道:“请问要度多少?”

  这名大司农史青亲遣的都水司务遂又掏出一份报表来,道:“某的主官已将筑堰围湖各样所需明细标注清楚了。”

  司农司来申钱,田林子一个chūn天已接手几回,史青的笔迹也早已熟稔,遂垂首辨了一辨,将这份报表叠放好,又将名刺还给都水司务,道:“可以了。”

  见那都水司务随即被一度支司务领去支钱,后面这一人便将自己的名刺递上,田林子见他名刺上所写正是礼部员外郎底下司务余庆之,不急着登记,只问道:“敢问可是也要用钱?”

  余庆之敷衍应了一句,心道问的只是废话,早听闻度支部来的新记事令行事规行矩步,一股憨直气,方才暗中看了,果真如此,且又见那司农司的人倒也算利索去了,轮到自己,这书令史却止步不前,心中已是不豫。

  “请问要度多少?”田林子浑然不觉,又问道。

  余庆之没有那都水务司备的详细,张口就来:“二百万钱。”

  二百万钱,田林子心底默念了一遍,“这是要作何用处?”

  “三月三的曲水宴,每年的惯例,”余庆之冷嗤一声,“怕你也是不知何为曲水宴。”

  横来一句揶揄,田林子听得登时涨红了脸,将笔轻轻一放,道:“余司务请回,度支部这笔钱不能支给礼部。”

  余庆之一怔,冷哼道:“以往礼部的钱皆于度支取用,今日为何就不可了?”

  “以往是以往,自凤凰七年始,这些宴乐文学开支,不归度支管了,还请余司务去少府支钱,”田林子一本正经解释道,“还有,即便是度支这里可行,下官也做不得主,因我部有了新规矩,凡各部有司来申请超百万钱者,须由主官审批,再由录公最终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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