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本纪_蔡某人【完结】(3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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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赵器来我书房。”

  他进得书房,走至书案前,面色依旧yīn沉,酝酿片刻,方坐定执笔。赵器安排妥当后得了话慌慌往书房赶来,见他已于烛台前忙于书函,遂垂目静候一旁。

  “这封信送给京口秦将军。”成去非也不抬首,手底挥毫极快,赵器闻言,面上一怔,似是不解,成去非自顾道:

  “方才你也都听见了,马休这是等着和中枢谈条件,他能借天师道之手聚众转瞬间就掀这么大风làng,确有本事,中枢不能掉以轻心,”他面色愈发凝重,“凤凰六年到如今,不到两载的时间,他便敢卷土重来,且威势更壮,如今yù要与中枢抗衡,公然挑衅,野心昭昭,非府兵不能降也。”

  京口酒可饮,箕可用,兵可使。

  这正是当日大司马所言。

  赵器渐渐会意,东堂事后,京口驻扎了一部北徐州府兵,其领兵者正是流民帅秦滔,此支府兵招募者皆乃当初因西北战事南下而来的劲勇流民,这些人不是父子兄弟,便是同乡同党,凝聚如铁,战场上死不旋踵,杀人如麻,绝非中枢所控军队可比,大司马手中虽也有并州铁骑,可惜鞭长莫及,眼下事态紧迫,倘yù要胜券在握,京口府兵确是不二之选。

  “你多带几人,务必要快,现在就去。”成去非落了对方一眼便可识别的私印,封好火漆,递与赵器,正色道,“挑最好的马,你快了,秦将军方能发兵发的快。”

  赵器领命而去,成去非有静坐半晌,方起身唤来两gān练家奴,吩咐道:“你二人,苍奴去东府将兄长请来,告诉他有要事相商;阿元你去竹巷陈肃陈巡使家中……”说着方想起凤凰八年巡行已始,陈肃奉命正是往丹阳郡底下各县去的,遂改口道,“阿元你带两人去丹阳府见石子先,让他告诉陈肃,明日马上来公府见我,倘是我退朝晚了,就让他等着。”

  苍奴的差事倒不难,阿元却难免错愕,他二人虽常跟赵器做事,一众常往家中公府来的官吏,也算相熟,但此刻往丹阳府衙赶,要如何寻得石子先?成去非似知他疑心所在,一面给他名刺,一面道:“石子先就住在府衙后院,敲不开门,砸也得给我砸开,记住了么?”阿元忙点头应了,将名刺置于袖管,匆忙奔了出去。

  书房内四下寂寂,月光都已黯淡,唯窗底糙虫间或发声,成去非饮了半盏碧色残茶,一线凉意入喉,舒缓些许燥意,他缓缓阖目揉着两处太阳,再睁眼时,方发觉有人影竟立于门扉之间,他不由踱步走出,一看竟是琬宁,略惊讶问道:

  “你怎么还不歇息?这都什么时辰了?”

  琬宁定定望着他:“我本要睡了的,见您书房还亮着灯火,”她微一低首,“便过来看一看。”成去非知她是怀据心事,定时刻往这里相查的,叹气道:“我方才不是说了,天大的事我也自会担着,你身子刚有起色,这又是何苦?”他虽责备,却还是上前扶住她双肩,一笑宽她心,“并无多大的事,稍后我还有客人要见,等我见完客人,再去找你可好?”

  “不,”琬宁低声道,早已瞥到的一地碎片,仍在她余光中闪着不规整的锋利,“既无多大事,我便要去歇息了,我如今睡眠浅,好不易睡着,不想人再有动静。”

  成去非微蹙了蹙眉,一闪而过,本有话要讲,却因心中了然随即松手,笑道:“也好。”

  他站在廊下目送她离去,眉头方又不觉微微动了一动,过后他仍回室内,于烛光中,若有所失,又若有所得,直到家奴气喘进门回话,方道:“快请进来。”

  第276章

  巡行使陈肃被丹阳尹从睡梦中捞起时, 正值四更天,惺忪嘈杂间陈肃以为遇了贼人,心下大慌登时清醒,待看清来人, 过问时辰, 不禁望着石启苦笑道:“四更贼,五更jī,府君何时做了贼?我这里囊匣如洗,府君要两手空空而归了。”石启则充满忧戚地看着他:“我不跟你说笑,此刻来是有正经事,大司马要你明日速去公府一趟,”说着凑近一步,肘子捣了下陈肃, “子雍兄, 你给我句实话,你是不是哪样差事办砸了,大司马半夜都要寻你问罪?”

  陈肃愣怔好半晌方回神抓了石启手臂:“何人来给府君传的话?”石启指了指立于身后的阿元:“是这位。”陈肃忙向阿元打探道:“敢问可是会稽出了事?”阿元摇摇头:“出没出事小人不知, 不过府里来了个一身挂彩的亲卫, 却正是从会稽来的。”

  “某真的招祸了!”陈肃不由长叹一声,连连顿足, 不迭着履便要往外奔去,石启忙道:“子雍兄, 鞋!”陈肃面上一红, 只得折身回来整理仪容, 石启见状奇道:“子雍兄,你说你一个巡行使能招多大的祸事?”陈肃全然一副了无心qíng的模样,因来丹阳有段时日,同石启十分相投,平日里任凭石启跟他玩笑浑话,此刻只是叹气摇首:“府君莫要打趣我了,倘是白日有暇,还是给某备上一口薄皮棺木等着吧!”

  石启本也知此刻大司马寻人定是要紧事,见陈肃如此紧张意yù说笑缓他qíng绪,不料他郑重说出这么一句丧气话,遂复又正经劝道:“子雍兄严重了,眼下还不知道会稽到底出了什么事,即便真有事,你也不过是个失察的罪名,真正要担责的是自然是会稽的一众长官,放心,你绝不至罪不胜诛的田地,大司马也绝不会滥罚无辜。”陈肃无奈一笑,“府君不知这内qíng,”他望着外面依旧黝黑的一片天色,拍了拍石启的肩头,“我倘是还能回得来,再和府君细说吧!”

  中枢尚未接到会稽奏报,大司马遂一面命人再去探查,一面将那亲卫带入大殿直奏,顿时引得朝堂哗然一片,群臣自作几派,或曰此事突发实在怪异,定要溯本清源,审察内qíng;或曰糙芥小贼,竟敢借机生乱,谋反闹事,窥伺神器,天子当立遣人平叛,以安社稷,半日内又就何人平叛争议不休,英奴听得烦恼,瞟了一眼成去非,却最终看向中书令道:

  “录公历经两朝,大风大làng见多识广,此事该如何布置?”

  张蕴闻此已心惊有时,知其轻重,遂谨慎答道:“事不宜迟,今上早遣军救援,上一回流寇在三吴起事,这一回既攻下了会稽,难保他气焰嚣张,倘再染指三吴腹地,于国家可谓祸迫眉睫,”说着稍稍侧眸看了看成去非,“主忧臣rǔ,大司马如今都督中外诸军事,当尽快拿出主意来。”

  方才市井一般的喧闹登时重归宁静,待大司马出列举荐前中领军成去甫协同京口府兵共同前往会稽平叛时,众臣的口风又微妙起来。中领军自官仓一案,已罢职赋闲几载,忽言起复,众人第一念自然此乃大司马私心而已,至于京口府兵,更是不言而喻,眼见一众御史蠢蠢yù动,再加之一众高门冷眼拭目,有害无益,眼下也实在不是争口舌之际,中书令两相权衡,及时启口截道:

  “臣附议大司马,成去甫曾于西北领兵,也曾统领禁军数载,虽于四年因官仓案获罪免官,但圣心仁慈,圣恩埋,可命其戴罪立功;”越发老迈虚弱的中书令一气说到此,不得不稍作喘息,方继续道,“京口府兵多熊虎之士,一众jīng兵qiáng将,当为天子所遣,尽快前往会稽讨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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