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没有人敢当面质疑沙华楼主,大多数人却将目光投向了四大护法和二楼主,那是和楼主走得最近的人,或许可以劝说他改变这个决定。
散场后,楼中掌管信息的护法晚晴拦住他的去路,少年桀骜不驯的眉眼间写满了诧异,讥诮:“楼主,据可靠消息,原梦寻曾在十六岁那年与渊海阁主相识,也曾与听澜首领并肩作战。”他霍然抬头,顾不得面前的人是自己的上司,冷冷地劝诫:“楼主,你居然用这么危险的人做为左右手?他必有反意,我断言,他三年内必反!”
苏云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我觉得我还能控制他。”他的眼神却微微一凝,十六岁,不正是那场劫难之后,他埋葬了父亲,离开药王谷的年纪吗?
他恍然间有些失神,直到耳畔女子的声音清凌凌地传来:“云栖,他野心巨大,绝不甘久居于人下,你切不可信任他。”
沙华楼主微微一怔:“薇儿,他才华横溢,况且,我认为我有足够的能力可以降服他。”然而,有个更重要的原因他却没有说,因为原梦寻,就是曾经的“潇靖”。
从原梦寻进入沙华楼的第一天起,他就在培植亲信,安cha党羽,密谋篡权,楼中不断有人向他汇报三楼主越来越逾矩的动向,他仍是一笑了之——
因为“潇靖”的缘故,他从来没有真正看清原梦寻,或者说,看清了,只是心中还存着万一的希望,不愿意真的看到兄弟阋墙的那一天。
然而,那一天终于到来了,趁着朝露、夕雪两位护法外出未归,早有准备的叛党与沙华楼众弟子兵戈相向,势均力敌,然而,路无铮、幽糙和晚晴却被困在阵中,不得脱身。或许,这是上天的意思,要这对师兄弟做个了断,最后活着的人,才是最qiáng者。
“好一招‘青冥长天’啊!”原梦寻望着dòng穿自己心口的剑刃,回眸望了一眼曾经无比疼爱的师弟,目光中忽然有清澈明净的笑意,不带有半分杂质,一如当初无忧无虑地居住在明月谷,没有涉入红尘的名利纷扰,他淡淡开口,声音悠远而飘渺:“你还记得师傅的预言吗?今日果然应验了。”
“你知道?”苏云栖脸色惨白,猛然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原来你早就知道!那你当初,为何……”
原梦寻竖起手掌,截住了他接下来的话:“师傅能看到天命,却无法也无力改变,所以他会为救你而死,而我,看不到天命,更不相信天命,所以我也会去救你。”
苏云栖双眸紧闭,惨然一笑,叫出了这个遗忘了许久的称呼:“师兄……”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啊!”他喟然长叹,神qíng落寞萧索,隐隐有dòng悉一切的悲哀。苏云栖望着,忽然心头一跳,觉得他的眼神与曾经父亲望着他的竟有几分熟悉。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失声道:“你要做什么!”
“你该知道的!”原梦寻蓦然间长笑一声,屈指弹在剑刃上,空空,剑刃猛地震颤,凌厉的剑锋斩下他的头颅,旋起漫天飞血,高高地溅了出去,唯有那一句话还回dàng在半空中:“苍天有负,非我之过!”
——这是月帝门下的秘术,在功力全失的qíng况下,毁损筋脉发动最后一击,或自杀,或杀敌。苏云栖按着额头,提剑而立,望着地上咕噜噜滚落的头颅和那犹自睁开的双眸,蓦然间只觉得心中悲凉如死。
首恶已诛,余部皆不成气候,不出一日,便已平定。这场叛乱背后隐隐有第二门派渊海阁和执掌黑道牛耳的听澜组织的影子,却仍然是在一夕土崩瓦解。
从此以后,“苏云栖”这三个字,成了武林中众口相传的神话——从来没有人能够扳倒沙华楼主,从来不行。
苏云栖静立在月光下,望着对面清丽出尘的白衣女子,虽然近在咫尺,中间却仿佛横亘着沧海,那是他与她之间生生错过的数年光yīn,终究误了一生。他的眼神悲哀而深沉,宛如一潭冰冷的深泉:“我亲手杀了他……”
宁汐一震,却没有问“他”是谁,只是定定地望着他:“能告诉我,自我离开后的那一日起,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被她一言勾起心中万丈狂澜,苏云栖肩头微微颤动,显然心绪翻涌,难以平静:“我父亲为了助我逆天改命,兵解飞升,我与他埋葬了父亲的骨灰后,就离开明月谷,联剑闯dàng江湖。”
“后来,听澜组织不知从何种渠道得到消息,我遭到他们天罗地网般的追杀,他们首领萧叶亲自出马将我抓了过去,威bī他jiāo出父亲留下的法术秘笈。”苏云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眸光悠远而深邃,如同头顶上望不到底的星空:“父亲根本没有留下什么秘笈,他便一人一剑去了听澜,将我换了回来,他却留在那里做人质……后来,直到他加入沙华楼,在这以前,我从没有听过他的任何消息。”
“我不该离开的。”宁汐幽幽一叹,“想来,师傅那时已有打算,所以才胡乱找个理由将我支走。”
正文 第38章 人生伤往事其二
“都是过往浮云,不提也罢。”苏云栖打断她的话,望着她,神色淡然从容,已无先前的悲伤。
他微微仰头,望着苍穹里沉浮不定的明月,仿佛守望着那不知远在何方的明月谷,他嘴角忽然泛起复杂的笑意——对于天上亘古的冷月来说,不论是他,还是她,亦或是沙华楼,都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的人间幻景罢了。
“云栖,跟我走吧。”她声音中仿佛有种魔力,让人qíng不自禁的沉沦其中。
苏云栖望着她,神色却慢慢冷峻下来,嗓音低沉而迷离:“阁下身手不错”,指间青锋凌厉眩目,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紧紧地抵着她雪白的颈:“拿亡人当幌子,你不觉得太过分了些?”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握着剑的手却冷定如铁,毫不游移。
“你不相信我?我是你的小师妹啊!”白衣女子微微蹙眉,轻轻推开剑锋,锋利的剑刃割破她雪白的手指,鲜血滴落在白衣上,如雪地朵朵寒梅绽放。苏云栖一剑指着她眉心,神色冷淡,月光如水,照在对峙的这一对年轻男女身上,容貌清丽,气质脱俗,宛若一对璧人,然而,青衫楼主手中的剑却在月色下闪烁着幽幽的青光,划破了所有离人久别重逢的美好气氛。
“云栖”,她两指夹住剑刃,只要苏云栖手上稍微用力,便能将她的手削断。她吐气若兰,衣袂上冷香幽幽,扑鼻而来,她神色淡然却隐隐有哀伤,她纤细的手一直伸在他面前,“跟我走吧。”
多年来,在这个血腥的江湖、纷冷的尘世里,如果说有谁他曾经毫无保留地信任过、爱过,那么一定是面前的这个人了。望着她伸过来的手,他神qíng一阵恍惚,耳畔女子清脆空灵的声音响起,沉沉地敲打在心上,仿佛有某种魔力:“云栖,跟我回明月谷吧,”
52书库推荐浏览: 煜中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