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在她面前,仅隔着咫尺的距离,却并没有看到她,或者说,他的视线,从来没有留意过她。
紫裳却不管那么许多,她一步一步地走进他,须臾不离,他的眉眼还是那样的jīng致超然,可是这次,和那晚上她看到他的感觉,分外不一样了……
那时她见到的他,那样风姿卓越,神采奕奕,眉眼中虽然有慵懒的感觉,可是身上的气质张扬着自信,有种君临天下,睥睨一切的气度,他的嘴角扬着淡淡的笑意,那么温润,那么明朗,没的让人心旷神怡。
可是现在的他,满身酒气,状态萎靡,原本jīng神矍铄的五官现如今都耷拉了下来,没有神采亦没有生气,状似一个活死人,憔悴如斯。
紫裳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像他这样的男子,究竟是经历了什么事qíng,能够让他萎靡不振到如此地步,她没有因此看轻他、鄙夷他,满心都是心疼,都是惊悸。
“公子……”紫裳试探xing地、小心翼翼地开了口,甫一出声,她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在抖。
原本恹恹神色的傅残阳突然一个激灵,耷拉着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她,满眼的血丝。
紫裳着实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不由倒退了一步,惊惧地看着他,支吾地问道:“公子,你……你怎么了?”
傅残阳突然歪着脑袋,喃喃地来了一句:“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叫的,你再叫我一遍。”
紫裳不懂他话语中的意思,他让她再叫他一遍,是唤他“公子”吗,惊讶之余,紫裳有些小女人的害羞,她没有叫他“阁主”,而是称呼他为“公子”,当然有自己的小心机在,对她而言,他从来不是什么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灵霄阁阁主”,只是她倾慕的对象,冰兰公子而已。
紫裳犹在害羞之余,傅残阳却突然拍案而起,大步流星地冲她走了过去,双手握紧了她的胳膊,苍白的面容几乎贴在她的脸上,清冷的双眸紧紧盯着她,冷冷地命道:“我说,再叫我一遍,像刚才那样!”
紫裳着实被他吓到了,不敢再迟疑,下意识地便唤了一声:“公……公子……”
“不是这样的!”傅残阳突然bào喝一声,甩手就把她推倒在地上,力道之大让柔弱的紫裳狠狠地摔落于地,柔软的身子与冰冷的地板来了一个亲密接触,疼得面容都变得扭曲,拧巴到了一起。
然而这份疼痛来得如此不真实,她顾不得疼,只是震惊地看着傅残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清冷超然的男子会变得如此模样,整个人仿佛处在极度的痛苦之中,灵魂都在无声的抽咽与挣扎。
她看着他佝偻在桌旁的身影,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这样的他,是多么让人心疼啊。
傅残阳还在喃喃自语,“不是这样的,她不是这样叫我的,她的那声公子,叫得那样的俏皮,娇羞,听得人心里舒服……那是我第二次见到她,在船上,她解开了我的九连环,用的是蛮力,呵呵,当时我就跟烨兄打赌,她一定会用蛮力,果然如此,我多么了解她啊……再后来,她就不叫我公子了,她叫我傅大哥……傅大哥,在她的心里,一直拿我当她的兄长吧,从来不是恋人,从来都不是……”
紫裳再愚钝,也明白了傅残阳说的是另一个人,虽然她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可是她断定,他口中的那个“她”,一定是她心爱之人。紫裳心里丝丝抽痛,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一步地挪到他身边,给他斟了一杯酒。
傅残阳瞪着迷离的眼睛看着她,半响,缓缓接过了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或许是冰冷的液体滑过心肠,让他激动的qíng绪渐渐收敛下来,他的眼神有些恍惚,忽而说了一句:“今天是她成亲的日子。”
紫裳拿着酒壶的手一顿,瞬间明白了所有,淡笑着又给他添了一杯,悠悠问道:“为什么娶她的人不是你?”
傅残阳惊讶地看她一眼,神色有些恍然,喃喃道:“是啊,为什么娶她的人不是我?其实只差一步了,若是再等个几年,或许她就会成为我的,可是我等不及了,是我亲手,把她送到杜云烈身边的……”
“哐当”一声,紫裳执着酒壶的手软了一下,酒壶掉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紫裳瞪大眼睛看着傅残阳,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喜欢的人,是南宫允?”
番外篇 杜祈宁(一)
杜祈宁一直是个很乖的孩子,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成长的轨迹,因为南宫允的出现,而彻底地改变了。
因为一句玩笑话,他被南宫允带到了青楼。
看着头顶上方“千妃阁”三个大字,杜祈宁心里开始突突地跳。
他当然是好奇,因为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也不晓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男人争先恐后地来这儿。
杜祈宁gān咽了一下口水,看着旁边已经易容成男人的南宫允,问道:“我们真的要进去啊?”
“那还有假。”南宫允粗着嗓子说道,继而挑衅地看他一眼,“怎么,事到临头,怂了?怕了?”
这摆明了是激将法,可是杜祈宁偏偏中招了!
“进去就进去,谁怕谁啊!”杜祈宁一瞪眼睛,撩起袍子就迈上了台阶,一副翩翩小少爷的款儿。
南宫允在后面看着不由失笑,跟在他身后进去,千妃阁的门口处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贵妃醉酒”。
杜祈宁一进去就被花娘们包围了起来,“哟,这是哪里来的小少爷啊,长得可真俊哪……”
“小公子,你毛长全了吗就来香姑娘,你会吗,哈哈哈……”
jì女的yín笑声不绝如耳,刺激着杜祈宁的耳膜,他觉得自己的头顶像是有数千只鸭子在嘎嘎乱叫,吵死了!
从小到大,他哪儿见过这种阵势啊,除了在后宫见过这么多女人,数今天见到的女人最多了。
其实从小到大,他对女人都没有什么好感。
娘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娘亲死的那一夜,恰好是爹爹顺利继承大统,登基的日子。
他是父皇的嫡长子,理所应当的被立为皇太子。
在别人看来,他是天之骄子,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人人都得宠着他,护着他,敬着他。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无论是在王府还是在皇宫,他要在一群心怀鬼胎的妃嫔中挣扎着活到现在,何等艰难。
那些女人是他的庶母,是父皇的妾室,按理来说也是他的家人。
可是自古无qíng帝王家,他从七岁进宫,从此自己便不再是小王爷,而一跃成为了皇子,还是太子,五年来的后宫生活让他不愿意再去相信任何人,娘亲死后,他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不再愿意再别人面前展露自己的真xingqíng,除了皇祖母、父皇和皇叔,他不愿意再去相信任何人。
他只能用这种清冷的态度,屏蔽掉想要接近他、利用他的一切人,后宫之中,那些矫揉造作,佛口蛇心的女人,哪个是真心对他好?哪个不是想着从自己的肚子里生出一个皇子,好顶替他的太子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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