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焕之疼痛难当,终于忍不住说道:“玉儿,我今天不太舒服,想早点儿休息了,你也快去睡吧。”
谁料祁玉儿愣是没听懂这句话中的意思,她拉着祁焕之的手臂不停的摇晃:“不嘛,焕之哥哥进宫做事这些天,小妹白日里都看不到你,要是晚上不亲近亲近,哥哥都要不认识我了!”
祁焕之咳嗽了狠狠地咳嗽了几下,道:“好玉儿,哥哥今天真的不舒服,明日再陪你可好?”
祁玉儿不高兴地嘟了嘟嘴,语带不满地道:“哥哥,你答应了娘要好好照顾我的,可你现在连话都不愿同我说了!”
祁焕之头上冒出的冷汗几乎要把满头的乌发都要浸透了,他几乎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实在无力应对玉儿了,便沉着脸道:“我早上走之前让你背诵《女戒》第十章的,都记住了吗?”
玉儿脸色一变,打哈哈道:“我记了,只是哥哥你好像不太舒服,就不打扰了哈!”
徐术在被子里白眼儿一翻:感qíng这玉儿知道祁焕之不舒服啊!
玉儿好不容易要走了,却在门口撞到了端着一碗jī汤进来的阿荷,她眼睛一亮:“这是什么,看上去好香啊!”
阿荷面露为难之色,道:“这是给少爷的,等少爷喝完,我再去给小姐舀一碗吧。”
玉儿柳眉一竖,道:“焕之哥哥是最疼我的了,他肯定会让我的,我饿了,这碗给我了,你再去给焕之哥哥舀一碗就是了。”
说完,玉儿便端走了那碗jī汤。
更深夜凉之时,徐术早就困得趴在祁焕之的枕头上睡着了,却听到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见祁焕之正艰难地将衣服穿好,踏着月色就走到了寒霜漫天的小院之中。
徐术一骨脑儿地从chuáng上悄悄地爬了起来,担忧地跟着祁焕之到了院中。
此时的月色冰凉如水,祁焕之飘然独立于小院之中,浑身沐浴在月下清冷的光辉之下,美得仿若被遗弃在人间的神子。
只见祁焕之对着东方缓缓跪下,在青石砖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他望着东方的天空,眼中闪过些许的茫然,第一次露出了孩子般的神qíng。
“娘,焕之不孝。你曾说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心怀天下,怀世济人,纵横捭阖,留名青史。幼时我们虽家境贫寒,娘亲你也想法设法地找先生教我读书,识得道理。”
“娘亲,你曾说君王拥有这世间最大的权力,只有靠近君王才能做到兼济天下。焕之这些年来,为达仕途,做事无不兢兢业业,克尽极途。”
“然,帝王心难测。”
祁焕之说道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声音也微微颤抖了,他低下头,在青石板上砸下了几滴极不明显的水渍。
“如今焕之非但无法跻身仕途,连身体……连身体也未能保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故不敢有所损失,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现而今,焕之连替祁家延续香火的资本都没了,真是……”
“朝廷重礼,身有残疾者不得入仕。如今我的身体已然废了,陛下又厌恶于我,恐怕这一身所学也只有付诸东流。”
祁焕之紧紧地抓住了衣袖,月色下是一片落寞:
“娘亲,我该如何是好?”
☆、宴席
第二天一早,祁焕之果然被带到寝宫做事了。陆无尤还给他取了个别名,叫伏隶。
帝王赐名是莫大的荣耀,但祁焕之是个例外。伏隶,伏隶,伏地的奴隶,其间的羞rǔ之意溢于言表。
祁焕之还是叩首谢恩了,陆无尤笑眯眯地道:“今日寡人将在御花园望龙亭里宴请九名新科进士,你,就侍奉左右吧。”
徐术被祁焕之安置在寝宫旁的小偏殿里面,却是时时刻刻地关注着祁焕之这边的qíng况。祁焕之一离开,他就让系统开启了五十米以内探查功能,听到陆无尤这样说,徐术心中都为祁焕之捏了一把冷汗。
祁焕之本也是新科学子,是新科学子中进入殿试的佼佼者,甚至在之前的会试中曾以一篇《策军赋》名动永安,未曾确定功名之时名头已经传遍了京都,否则,也不会有上卿大夫在殿试之前就邀请他去府中做客。
可眼下,陆无尤要宴请祁焕之往日同窗,居然要祁焕之前去侍奉,给昔日共同参考的学友斟茶倒水、端菜添筷,真真是……
将人羞rǔ到了极点。
那皇帝还给祁焕之取了个什么劳什子的的别称伏隶,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名字!
祁焕之眼睛微微闪了一下,道:“小臣领命。”
陆无尤yīn测测地开口:“前朝为臣,后朝为奴,伏隶,你该自称奴才啊!”
祁焕之颔首道:“陛下记错了。按我朝典制,奴,乃是指登记在司徒人口册中的奴籍人士,宫中侍人乃内廷司下属官吏,并非奴籍。宫人们自称奴才,只不过是自谦而已。小臣……并不想自谦。”
陆无尤眼睛一下子锋利起来了,视线如刀子一般将祁焕之扫视了一遍,他冷笑一声:“罚不罚你入奴籍,不是寡人一句话的事吗?”
祁焕之恭谨地答道:“本朝充奴有典,杀人放火触犯《刑典》罪不至死之人,乃为流奴;战场脱逃触犯《兵典》之人,乃为修奴;欠人钱财过期不归触犯《民典》之人,乃为官奴。陛下英明公正,乃依典治国的圣明君主。请问陛下,小臣所犯何事,要载入奴籍呢?”
陆无尤突然伸手一把捏住了祁焕之白皙的下巴,指尖的力量将祁焕之掐出了泛红的指印,他危险地bī近祁焕之:“祁焕之啊祁焕之,你倒是牙尖嘴利!”
祁焕之忍住疼痛勾起一丝算得上是嚣张的笑容:“陛下谬赞了。还有,陛下不要叫我祁焕之了,不是刚刚赐名给我了吗?”
陆无尤哑口无言,他被气惨了,就狠狠捏住祁焕之的下巴就将他摔到了坐塌上。甩手走出了寝殿。
徐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逮着机会从偏殿跑进寝殿去,只见祁焕之揉了揉被摔到的手肘,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再不复刚刚的淡定自若。
徐术适应这新身体已经有段日子了,尤其是那天被雪豹在笼子欺负得七上八下之后,对身体的cao纵灵活度已然提高了不少。他爬到祁焕之身侧,用脑袋蹭蹭他的手腕。
祁焕之伸出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徐术的脑袋上摸了摸,道:“你这小家伙,知道你是有灵xing的,是不是躲在哪里偷听呢?放心吧,我说话是有分寸的。陛下本就讨厌我,我这样偶尔反抗一下他,他才有发泄不满的理由。若是我一直做事挑不出错来,他的怒气无处发泄,到头来积攒多了,爆发了,于我而言才是大灾。不过就是去端茶倒水,算不得什么难事。”
徐术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祁焕之,心疼祁焕之要这样安慰自己。
“而且”,祁焕之又摸摸徐术的脑袋,道:“陛下其实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厌恶我。若他真的恶心我到了极点,相看生厌了,又怎会把我安排在他身边做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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