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一出,孟逊脸色更沉了。香凝口口声声只说是拣的,怎么就那么巧,拣到这么一个jīng致的香囊?曲江烟可是搬出府有些日子了,便是她的东西,也不是说谁都能拿出来的。
方云微尤擅女红,她能一眼就能说出这是红绡的活计,可见八、九不离十,香凝在有意隐瞒什么?
孟逊盯着香囊不开口,没一会儿又抓了包袱里的那双袜子。袜子么,就是松江布裁了fèng好的,除了针脚细密,孟逊瞧不出什么文章来,他四下一望,方云微立刻识时务的把荷包贡献出来,起身道:“表哥,我出来也有些时候了,怕老太太惦记,这就先回去了。”
孟逊也无意留她,当下只微微颔首,着人送她出去。
方云微出了门,离得远了,才小心的叮嘱身边的侍女:“你回去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那侍女应了,转身而去。
且说孟逊,一等方云微离开,立时喝命人关了门,对香凝道:“跪下,还不实话实说?”
香凝哭得涕泪涟涟,抱屈道:“这香囊委实是拣的,至于是不是江烟所做,奴婢真的不知qíng。”
看她哭得如此可怜,确实不像知qíng的,他沉吟了一下问:“从哪儿拣到的?”
香凝摇头:“奴婢不知,是小丫头篆儿拣的,奴婢怕她是偷拿了哪个主子的,这才用两块糕点换了过来,想着悄悄问一声是谁的好送回去,不想……不想这香囊掉了出来。”
是不是故意掉出来,孟逊没心思察问,横竖是她她也跑不掉,当下打断她吩咐颂功:“去把叫篆儿的给爷拿来。”
颂功去得很快,果然领了个小丫头过来。篆儿才梳头,也就十岁左右,生得细弱苍白,一双细眯fèng眼,看着就没什么心机。
孟逊将香囊扔到她跟前,问:“这香囊是你拣的?”
篆儿看了看,点头道:“是,奴婢前儿早上从二门儿外拣的,觉得好看,又金光闪闪的,一时起了私心,可不想碰见了香凝姐姐……不过她一说我就jiāo给她了。”
两人的口供倒是对得上。
可孟逊心里就更不舒服了,要是谁从曲江烟的屋子里偷的倒还罢了,可这都丢到二门外去了,可见早就留传出去了。
孟逊挥手叫人把篆儿弄下去,问颂功:“你去查,前儿早上谁在二门外经过。”
颂功领命而去,孟逊手里捏着香囊,越瞧心里越不是滋味。刚才听着香凝的话他还只是愠怒,此刻就是气焰冲天。显然曲江烟替他做的袜子、荷包都是粗制滥造的,不管是用料还是针线,远远不及这香囊,一想到她或许根本不愿意替自己做,还是香凝说了无数好话她和肯动的手,孟逊这心火就腾腾的。
他不否认香凝的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可事实俱在,让他想在心里替曲江烟转寰都不能,再想这些日子,他故意晾着她,可她何曾有过一星半点儿的惶恐不安?只怕要不是赶到中秋,她怕是连点儿消息都不打发人往府里送。
他又想起上回故意气她,收用了香凝,晾了她也有一个多月,她也是十分沉得住气,在他眼皮子底下整整销声匿迹的雌伏了那么长时间,没钱没银子没宠爱没尊严,她都能活得好好的,何况是现在她手里有银子有人有自由。
孟逊悚然一惊,他腾一下站起身:该不会趁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她早把后路打点好,就等着卷包袱逃跑呢吧?
第48章 问罪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正是月圆人圆的时候,曲江烟却只孤零零一个人,难免伤怀。喧嚣时只觉得烦,恨不能把碍眼的人都撵出自己的世界,起码能得个清净,如今得偿所愿了,又嫌过于凄清,曲江烟暗暗自嘲了一番,叫竹纹带着新来的四个小丫鬟自下去吃酒赏月,她则要了一壶梨花白,就着几碟冷菜,自斟自饮。
酒入愁肠,越喝越苦,越喝越醉,饶是曲江烟从前颇有酒量,也有几分上头。没人在她跟前絮烦,她乐得任xing,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随便一歪,将薄毯往身上一盖,径自阖眼去会周公。
睡得半梦半醒之时,仿佛回到从前,她和妹妹在葡萄架下纳凉,凉风习习,好梦正酣,不想弟弟淘气,将绿色菜青虫偷偷放到她二人衣襟上,故做惊慌状,大声喊:“大姐,二姐,虫子爬到你俩身上了。”
明知是梦,曲江烟却觉得手臂发痒,好像真有虫子爬上来了一样,她困倦得睁不开眼,可恐惧占了上风,她猛得一甩袖子,娇斥道:“滚开~”臭小子,别让我逮到你,不然我非揍你不可。
曲江烟被自己吓醒了,一睁眼,发现身前站着个高大的人影,她失声惊叫:“谁?”这回是彻底醒了,才看清是面如黑锅底的孟逊,曲江烟一激灵:“爷,你怎么来了?”
她睡得四肢酸软,挣扎着要起身,却挣了两挣都没能起来。孟逊却只当她是有意慢怠自己,是典型的恃宠而骄,当下冷丁将一物朝着她面门掷过来,斥道:“这香囊可是你绣的?”
孟逊有凭有据,特意气势汹汹的来问罪,未尝不心怀侥幸,也许江烟能有开脱的说辞呢?毕竟自己被无端端戴上绿帽子实在是毕生之耻。
曲江烟手忙脚乱,没能及时抓住,被香囊砸着了脸,虽说不疼,但也够屈rǔ的,她敢怒不敢言,没好气的将香囊从脸上拨拉下来,坐起身道:“什么香囊?”直觉孟逊是吃了药了,好端端的拿个香囊作筏。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惹着他了,他大半夜的来找自己不痛快。
月上中天,月光如雪,曲江烟看了两眼香囊确实有些眼熟,便点了点头道:“好像是奴婢做的,爷从哪儿找到的?”
孟逊牙咬得咯吱咯吱直响,手都握成拳了,关节咯吱咯吱作响,劈头骂道:“贱人——你居然敢承认。”
曲江烟被骂得莫名其妙,辩解道:“奴婢为什么不敢承认?”
看她一脸纯真无辜,毫不知错的模样,孟逊一伸手将她从藤椅上揪下来,重重掼到地上,道:“好,那你倒是说说,这香囊你都送给哪个jian夫了?”
曲江烟踉跄着摔到地上,见孟逊这般蛮不讲理,也恼了,沉着小脸道:“爷说话还请慎重,什么jian夫不jian夫,奴婢不知qíng。”
孟逊抬手就给了曲江烟一个耳光:“你不是敢作敢当吗?怎么又说不知qíng了?到底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是不是当爷过来就为了诈你?”
曲江烟疼得一偏脸,气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孟逊在盛怒当中,她若跟着硬碰硬,只能自己吃亏,当下把脾气压回去,哽咽着道:“奴婢做过自然会承认,可奴婢没做过,便是打死奴婢,奴婢也不能认。爷拿了这香囊,不明不白的就问奴婢送给了谁,奴婢便是死也不能瞑目。”
“呵,你还有骨气了?那爷问你,你和那姓申的背着人勾扯连环,到底是什么意思?”
曲江烟一怔,最先的反应是一片茫然,她脑子里对“申”姓还是颇有印象的,她刚要辩驳,忽然又顿住,抬脸问孟逊:“这香囊,爷是从哪儿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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