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微一方面恨曲江烟刁钻泼辣,一方面恨香凝办事不力,对曲江烟的恨,只能暂时压在心底,容以后再算这笔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以后她和这红绡斗智斗勇的日子还长着呢。
她到底只是个通房,是奴才,自己则是正妻,是她正儿八经的主子,她是生是死,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对于香凝,方云微可是一点儿都没客气,径直把两个绣娘丢给了她。
香凝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脸上也是青青紫紫,颜色十分难看。
方云微是不屑自降身段,杀上门去和曲江烟当面开撕的,但香凝可以,可香凝又不敢。她可见识过江烟的凶狠,自己跑到她地盘上,那不是把脸递过去叫她打嘛。
她不敢正面给方云微赔罪,只是又尽心尽力,熬夜做了好几天针线,方云微姿态做足了,这才放过她。
方云微跟方夫人请示,要去孟府看看外祖母和舅母。
方夫人只当她是去谢孟逊,便笑着答应了,好在是冬至,这么过去也不突兀,便叫人备了节礼,打发方云微过到孟府。
方云微见了孟老夫人,腻在她身边说了好些吉祥话。旁敲侧击,问起府里打发出去的两个绣娘,只说想找些花样子。
孟老太太压根不知qíng,她道:“我年纪大了,不大管府里的事,你问你舅母吧。”
孟夫人倒是知晓这事,可孟逊只说要两个绣娘,做什么她就不知了。方云微原本是怕自己成亲前就先向夫家讨要两个绣娘的事传得人尽皆知,不免落个偷懒怠惰的名声,若真被外祖母和舅母知道她吃一个通房丫头的醋,又不免被认为是心胸狭窄,容不得人,做外甥女,这样的小xing子或许还算得上可爱,可若是孙子媳妇、儿子媳妇,不免要引得长辈们不喜。
可这事儿被孟逊瞒得死紧,她没了这份顾忌,反倒心里更不舒服了。
表哥为什么瞒着?自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放在外头的红绡。他就当真对她这么上心,万事都替她考虑得如此周祥,就怕她在府里闹得没有一点儿好名声?
第66章 有数
曲江烟还不知道,尚未过门,方云微已经将她视为了眼中钉ròu中刺。不过就算知道她也不意外,妻妾本就是天敌,各自利益不同,此消彼长,一旦对方的利益qiáng了,自然要削弱自己的既得利益,能和睦相处那才叫见了鬼呢。
但她也从不觉得自己就愧对了方云微。
且不说先来后到,就是她不明不白的跟着孟逊,也实非她所愿。便是从前的红绡,虽说有贼心,但也一直没贼胆,要不是孟逊喝醉了扯她上榻,只怕到如今她也仍然是个敢想不敢做的怂货一个。更别说自从这具身体换了芯子,曲江烟从未指望着和孟逊天长地久了。
再有就是,男人未娶亲之前,身边都有一到两个通房,不只孟家有此先例,所以方云微要恨也该恨孟家,恨这所谓的旧例,却不是恨她。就算孟逊没收用她,也有别人不是?香凝就是现成的例子。
最后就是,如果孟逊真的喜欢他的妻子,自是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蠢事来。他若再专qíng痴qíng些,就该婚前把身边的通房打发掉。
如果他不打发,那就是他的事,曲江烟现如今只是个没有人身自由的奴婢,要去哪,不去哪儿,可不由她说了算。
孟逊也不知道因为自己的无心之失,给曲江烟树了个无形的敌人,他就算知道也只会全然不当回事,在他心里,不管是方云微,还是曲江烟,亦或是香凝,都只能是他手心里的囊中之物,谁都得服服帖帖、老老实实的,否则他有的是办法叫她们安分。
他越发来得勤。
曲江烟对他的亲事不冷不热、不疼不痒,孟逊起实是挺生气的,好像曲江烟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及至过了这么久,他提起方家,说起聘礼,也不见曲江烟有争风吃醋的迹象,孟逊也死了心。
自己私下思量,反倒又对曲江烟大为赞赏:这才是识时务的表现啊。她很明了她的身份,只不过是个通房,顶破天就是个妾,她这一生荣rǔ生死,都系在他身上,可他又不只是她一个人的。
所以她不争不妒,只守好自己的本分。可以想见,真等到表妹过门,妻妾之间也不会有什么龌龊。
只能说,孟逊的自我感觉过于良好,他也过于美化了曲江烟的心思。
曲江烟还是格外安分,偶尔出趟门,身后都有人跟着,颂歌说过这是爷安排的,为保她人身安全。
曲江烟越发无事不出门,只时不时与曲江澧通个消息。
孟逊倒是把这儿当了个府外的落脚处,脚步挺勤快,有事没事,不拘早晚,都跑这打个卯。有时候都过了更,他行色匆匆的进门,直喊肚子饿,曲江烟只好把人都折腾起来现给他做晚饭。
曲江烟虽然对他仍有抵触,但他要来,她总不能把她撵出去,且还有曲江澧的事求着他。
一晃就进了年底,曲江烟状似无意的问起曲江澧的事,孟逊道:“你那个舅舅说话就要进京了,回头叫你爹准备准备,两家人见个面。”
这是让两家对供的意思了?
曲江烟有点儿不太相信的看着孟逊:“就,就这样?”
孟逊嗤笑:“不然还能怎么样?打从开始爷cha手这案子,就料定是这么个结果。”
他狂他有理。
曲江烟明明是既得利益者,心里却是说不出来的滋味。有对孟逊的感激,又有对他的不以为然。他凭什么这么狂傲?不是仰仗于他本身的才能和他心怀天下的一颗善心,只是因为他是皇帝陛下的鹰犬。
这样的人,是曲江烟从前最瞧不起的,可现在她连小命都要捏在这样的人手里,甚至要借助于他才能把弟弟捞出来,这让曲江烟十分矛盾。
这个世道,特权多了,自然就没有了公平,可对于她来说,也许公平多一些,她以后的日子过得更舒坦一些,毕竟不是任何时候任何事都能指望着有特权的人替她解决。
曲江烟讪讪的笑了笑,道:“呵呵,怎么什么事,到了爷手里都这么简单。”
确实简单,当然简单,他只要以皇帝陛下利益为重就是了,只要不妨碍到陛下的利益,再其次便是以他自己的利益为上。谁得他的欢心,谁就能沾他的光,与公正、清白没关系,只与他的好恶、喜怒有关系。
曲江烟咬了咬牙。
人都是这般,行善积德是需要几十年如一日的持之以恒的,是个十分艰难的活计,可做恶却只是一念之间,且有着巨大利益与更为安逸的生活做为诱,惑,人们最容易屈服或是投降。
曲江烟便是如此。
她会忍不住想,横竖脏了手的不是自己,求他也求了,一件是求,两件也是求,只要他把自己姐弟未来的后顾之忧一并解决了,让她现在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愿意。
在这种微妙心理的支配下,曲江烟生了得寸进尺的心,她佯装天真的道:“奴婢表弟的事,多亏了爷,奴婢感激不尽。只是还有一件,奴婢表弟的身份既定,那奴婢以后再也门就不必再鬼鬼崇崇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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