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深慌忙松开嘴,心qíng复杂地难以言喻,既有羞愧,也有感激,就在这复杂的心qíng中,他无意间瞟见了火塘对面,那老人望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叫他的心一瞬间沉了底。
老人瘦得浑身只剩一层皮贴在骨头上,一阵风都能chuī倒的模样,女人多半是被他从那片荒林里捡回了这个山dòng,这里有火取暖,还有热水,这些都救了女人和骆深的命……但他显然并不是真的那么好心。
女人比他qiáng壮,手上还有刀,所以他将她骗回来,消除掉她的戒心,然后等待着杀死她的机会——他跟之前那群人是一样的,他也想吃了他们。
骆深对自己的判断有十二万分的肯定,他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鬼地方,食物竟然匮乏到这种程度,bī得人要吃人。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叫这老人得逞,得想办法让女人明白这老人的险恶用心才行。
非常奇妙地,这个时候有一句话在骆深脑子里冒了出来——先下手为qiáng。与其担惊受怕时刻提防这老人翻脸,不如gān脆将对方先杀了,只不过问题是该怎么让女人这么gān……一股冷风从山dòng入口渗进来,将已经开始思考具体做法的骆深惊醒,他怔怔盯着站在dòng口探头往外望的那道矮小佝偻的身影,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思考什么。
短短几天的时间,他此前三十多年在正常社会构建起的道德观念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崩塌,之前那个留守人的死,还可以说是被迫自保下没办法的选择,但是对这个老人,却是他主动生出了杀念。
所谓的道德底线,在生死面前不堪一击。
“罗阿。”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颊,骆深抬起眼,对上了女人温柔的目光。她真的很美,眼睛像黑色的宝石,在火光中熠熠生辉,那里面充斥着的爱意,令骆深无法抗拒地由衷感到温暖。
她是他唯一的依靠,是他活下去唯一的希望……骆深发誓,只要他能够活下去,就一定会将这女人当作亲生母亲看待,他会永远保护她,供她衣食无忧,过得幸福快乐。
老人返回火塘旁,将铁锅从火上拿下,坐下来与女人jiāo谈。两人的语速并不快,骆深听得出是女人在提问,而老人在一一回答。女人的表qíng渐渐变得沉重,显然她从老人那里得知到的信息并不多么乐观,而完全听不懂两人jiāo谈的骆深只能gān瞪着眼,试图从两人的神态和语气中分析出点什么……早知道会落到这般境地,他大学就该去念心理学才对。
jiāo谈并没有持续多久,老人打了个呵欠在地上侧身躺下,蜷缩起手和腿,闭上眼睛似乎真的睡去。女人搂着骆深也在另一侧躺倒,她亲了亲骆深的额头,同样闭上了眼睛,而且很快呼吸就变得绵长,她的确是太累了,jīng神一松懈下来,整个人一下子就睡死了。
骆深瞪着眼睛,从她臂弯里爬起来,拱起身看向火塘对面,偷偷睁开了眼睛的老人。四目相对,后者明显被吓了一跳,骆深的眼神根本就不是婴儿应有那般懵憧,只见那张稚嫩的小脸上骤然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在老人惊恐的注视中,骆深抬起右手,指了指他,然后在脖颈上比划了个割喉的手势。
老人惊叫着连滚带爬往后退,靠到了山dòng的墙壁上,被叫声惊醒的女人茫然睁开眼,过了片刻,有些诧异地低头看了看怀里乖乖坐着的骆深,开口与老人jiāo谈。老人的语气十分激动,一个劲地挥舞手臂,骆深猜他是要赶他们走,因为他被骆深这个‘怪物’给吓到了。
女人似乎在向他解释什么,可是老人完全听不进去,指着骆深反复吼叫着几个重复的字眼,无非是妖怪,怪物什么的。最终女人无可奈何地抱着骆深站起身,提着她的刀,离开了山dòng。
外面很冷,骆深被冷风chuī得打了个寒颤,不禁往女人怀里缩了缩。他终究没有唆使女人去杀了老人,也因此失去了山dòng这个温暖的落脚点,但他并不后悔……至少目前不。
女人抱着他找了块背风的山岩夹角,蜷缩着坐了一夜,天亮后,她带着他继续往荒野深处前行。这一片荒野像是没有尽头,在视线中无限延伸,走得越久,骆深心中的恐惧就越qiáng,一路上他看不见任何活着的生物,甚至是植物,只有那种黑色的枯木,连土地和山岩都是不正常的青灰色,到处透着股令人心qíng压抑的死气,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心中质问——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狂风卷过大地,女人抱着骆深站在无边无际的荒野之上,费力地挺直了肩背,向四面八方望去——她该何去何从?
她低下头,看向怀中的骆深,然而骆深也无法给予她什么指引,因为饥饿和寒冷,他又发烧了,脸蛋红通通的,虚弱地睁着眼睛。女人呆呆看着怀里的婴儿,眼中渐渐有了神采,她爱昵地亲了亲他的鼻尖,转过身,向着来时的路走回去。
夜里,她带着骆深回到了曾经被逐出的,老人的山dòng。她将骆深小心放在dòng外的山岩下,然后提着刀走进了山dòng。很快,她空手走了出来,被土灰染脏的面孔上溅上了猩红的血液,骆深被抱起,带进了点燃着火塘,温暖的山dòng。
女人将铁锅架上火塘,煮沸的热水翻滚着冒泡,她安静地坐在锅边,用勺子舀出热水,将手中沾着血液的ròu块清洗gān净,然后一块块放进锅里。火苗噼啪作响,映衬着她秀美的面容,明暗不定。
发烧中的骆深已经陷入沉睡,在梦中又一次回到了记忆里的故乡,这一次,他梦见的是过年时吃到的饺子,小时候他不爱吃菜,母亲便将白菜剁碎了混在猪ròu里,包饺子给他吃。在那个时候,ròu还是要用粮票买的,很难吃得上,有饺子吃,他就不在乎里面混没混白菜了……
有了温暖的山dòng和可以喝到饱的rǔ汁,这一次发烧并没能带走骆深的xing命,他顽qiáng地活了下来。女人带着他在山dòng里住了一个月,除了下雨的日子,她会拿着铁锅和木桶出去接水,其他时候大都坐在山dòng中发呆。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某一天,女人将骆深藏在山dòng角落,提着刀一个人出去,傍晚时她回来了,脸色十分疲倦,还很苍白。从这一天起,女人每天都会一个人出去,然而每次都是空手而归,铁锅中又煮起了木枝,她日渐飞快消瘦。
骆深当然知道她出去是为了什么。
在回到山dòng最初的那一个月,她的口粮就是那具老人的尸体,这个鬼地方能吃的东西除了那些见了鬼的木头,似乎就只有人ròu。他嘲弄自己竟然还不如这女人看的通透,如果连命都没了,那守着那些道德底线还有什么意义?
他不想死,他要活下去。
女人的狩猎依然进行的不顺利,gān瘪的rǔ【房也再产不出骆深需要的奶水。饥饿的感觉令人想要发疯,骆深甚至惊恐地发现,女人看他的目光渐渐变了。有一次他半夜醒来,看见女人就坐在身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像一头饥饿的母láng,眼睛里泛着幽暗的绿光……
他不无悲哀地想,也许这穿越根本不是上天垂爱,而是诅咒。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女人会饿的丧失理智,将他活生生吃掉,而他只是一个小婴儿,毫无反抗之力……不,也许他应该考虑,如何先下手为qiá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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