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鸾辞_澄莒【完结+番外】(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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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那应是另一段故事了。

  宫中冤魂多,不知何时在无常身边聚了一堆,白无常扶了下尖尖细细的帽子,抽出哭丧棒挥挣着,赶走身边同我一样看热闹的野鬼。

  而后他走在我前头领路,唱着风马牛不相及的歌:“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huáng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食熊则肥,食蛙则瘦。神君何在,太一安有。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吾将斩龙足,嚼龙ròu。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何为服huáng金,吞白玉。谁似任公子,云中骑碧驴。刘彻茂陵多滞骨,嬴政梓棺费鲍鱼。”

  他的歌前半部分还能听得懂,然后最后一句词里的刘彻与嬴政,我闻所未闻。

  他唱完歌了,回首看着我,哭丧棒凌厉的砍下,恍惚间,天地像是开了一道fèng,我的脚下裂开一道深渊,霎时狂风大作。

  我掉进深渊的前一刻,白无常袖手站在一边gān看着,半点没有搭救我的意思,末了还朝我摇了摇手,做出欢送的姿态。

  真是可恶。

  从料峭悬崖坠下的失重感我体会过,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这遭我很是淡然的扬开膀子,顺带还在狂风里睁了眼,看看四周。

  四周并不是泥土尘埃,而是无数个小格子,每个小格子里都有我生前的场景或是熟悉的人世,我落下以后,坠进的这个格子,是被噎死后停尸的东暖阁。

  白无常把我投到这个地方,难道是想让我看我的尸体是怎么被烧烤的吗?

  我走到自己的尸体跟前,但奇怪的是,居然没有类似于难过的qíng绪。大约是因为,礼部的敛官手艺很好,尸体躺在chuáng上只像是睡着了。

  我gān站了一会儿,坐到尸体旁边,未等多久,进来个人。

  只是未曾料到,为何李承徽会来看我。

  不过疑惑很快释然了,言昭要太子的一封赐死我的诏书,她不过是来替太子验收成品的。

  她进门后径自走到chuáng畔,此月酷暑,她却不摇扇子了,手抬到我的尸体上,再缓缓移到脸上,那温柔似水的模样几乎让我产生误会之际,素手掂起,轮了我一巴掌。

  这脆生生的响,听得我一颤,虽说我是死了,感觉不到疼,可是她拿我尸体泄愤,未免不地道些。

  可是她大约是不怕我找她麻烦的,耳光又响了两遭。

  只听着声,我都替她手疼。

  她打完了,手指放到了我的唇上,掰开我下巴左看右看,一般死人若是死透了,血液不会在流动,尸体的背部会有尸斑,而脸上再怎么抽打也不会留下痕迹。

  李承徽的眉头越蹙越紧,半晌把我的尸体翻转过来,扒拉开大红色的敛服,luǒ呈□□的背部。

  我死后未满一天,尸斑很淡,她看着这些尸斑,慌张在她的脸上掩也掩不住,好半晌道:“要坏事了。”

  ☆、番外篇(2)

  在言昭出生前,裴固的父亲裴相给宫中的睿贵妃出了个主意。

  睿贵妃年华正盛,入宫多年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愁煞了朝中一众指望她jī犬升天的人,后来好不容易有了动静,在宫中跟她斗得脸红脖子粗的辰妃的儿子也已立了太子。

  当时陛下盛宠睿贵妃,对贵妃腹中即将出世的皇嗣很是看重,然而贵妃并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卷入夺嫡之争。

  贵妃每日除了悉心养着自个的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一意想着生女儿。然而指望着贵妃的那些人眼巴巴想着贵妃生儿子,每日流水价的贵重药材,各地偏方送进宫里,贵妃树yù静而风不止,越发的心jiāo力瘁,一天天的稀粥都渐喝不下。

  裴相本着朝纲稳固的心态,主动向贵妃进言。

  贵妃腹中孩儿是有主的,已经许了言家,言夫人与贵妃同时怀孕,即将临盆,他建议贵妃把夫人送进宫伺候,待到贵妃生产时就给言夫人喝催产药,若贵妃生的是女儿,皆大欢喜。若贵妃与言夫人生的都是儿子,那是老天注定不可qiáng求。

  若贵妃生的是儿子,言夫人生的是女儿,裴相与贵妃道:“就将帝姬留在宫里,贵妃娘娘的孩子由言储绪带回家,今后对外只说是儿子。只消娘娘产下公主,朝堂,后宫,便可一切如旧,波澜不惊。”

  到了生产那天,贵妃诞下的是个男婴,言夫人生的是个女娃,言储绪把那个男婴带回了家,满岁时起名言昭。

  睿贵妃难产,未多久香消玉殒了。

  当年的偷龙转凤,知晓内qíng的人,除了裴相与他的独子裴固,就余下言储绪和他夫人,当年接生的乔姓医女和皇后姜暧。

  言储绪与言夫人尸骨怕已化成灰了,裴相退隐经商,其子是太子幕僚,姜皇后是太子生母,除去那名医女,这件事算是绝对保密。

  可是世上最怕万一,姜后未多久又患上失眠的毛病,夜不能寐,转辗反侧,最后下定决心,天涯海角也要把姓乔的那名医女找出来灭口。

  而言昭知道这件事,便是从皇后铺天盖地掘地三尺的找医女开始。

  新婚不久,言昭循着皇后派出去的暗卫找到浠水镇,在镇上收到太子幕僚裴固的信,便启程前往江南。

  裴固提前到了北廊州,沿途观察他。

  他作为太子说客,约言昭过来的目的,是让言昭在得知自己身世的qíng况下,心甘qíng愿的辅助太子。

  太子用意有二,其一,言昭是华仪的驸马,若是将他暗杀,华仪会找太子拼命,其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世上没有人不爱权势,除非是有更重要的东西jiāo换,言昭就属于这一类,他对权势没有太大的yù望。他唯一得不到的东西,或许永远得不到的,是一颗真心。

  裴固充当太子的口舌,把信息jiāo换给他,可是言昭知道真相时,心中却有些悲凉。

  横垣华楚和华仪之间的是他们的血脉相同,如果这障碍不复存在,他不敢想象。

  他在北廊州停留了三天,向裴固提出两个条件,这两个条件必须由太子背书,他才能死心塌地的充当华章登基的垫脚石。

  一件是他日太子登基,洗刷言家屈rǔ,把言家流放贬黜的人恢复原职,一件是他要带华仪离开京城,可是他怕华仪不肯,所以他要太子一道旨意,将华仪诈死,他会用药抹去华仪的记忆,让她的余生只爱自己一个人。

  太子应允他的条件,他接手沧海阁后,每年其实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待在京城,为了不让华仪怀疑,他常常做出闭门不出的假象,而为了这伪装更真实,华仪来找他,他又常常做出悲伤yù绝的姿态。

  与华仪成婚以来,他无时无刻做出的悲痛与伤心,无疑加重了华仪的内疚,然而言昭知道,怜悯与歉疚并不是爱,他设计着让华仪爱上他,虽然华仪已经是他的妻子。

  她是言家的女儿,而言昭真正血缘上的父亲,下旨凌迟了言储绪,若是有天她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定会与自己有隔阂。

  他不会让这些发生。

  他一面在华仪跟前楚楚可怜,一面把这种可能xing扼杀于摇篮。

  越是和她生活久了,越是了解她的脾气xing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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