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爷看起来有六十多岁,瘦瘦的,jīng神很好,头发也黑黑的,只是额头上方有一缕银发。她突然觉得有些面熟。
“您不会是——”慕轻寒问:“乌离大人?”
“眼神不错。”老大爷手里拿着一根烤好的ròu串,跟慕轻寒介绍她的同事。
“穿最少那个,你认识,海魂。”海魂戴着墨镜,穿一身半透明的白纱,躺在柳树下的吊chuáng上晃dàng。听见老头的话,朝慕轻寒扬了扬手。
“钓鱼那个,小狐。你也见过了。”姚小狐远远地坐在溪水汇成的一个小潭边钓鱼,今天他倒是穿着简洁,不是莫名其妙的古装。
“还有我!叮当!姐姐你也认识的。”叮当伸手拿乌离大人手里的ròu串,被乌离反手打了回去,半点也没有捞着。
就见烧烤架下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婶站了起来,往炉子里添了一块碳,然后把那串ròu串从乌离手里qiáng行拽出来,递给了叮当。
叮当感激地接过去说:“还是桑婶对我好。”
被唤作桑婶的大婶对慕轻寒笑了笑,说:“打扫卫生或者做饭,你选一样。”
“啊?”慕轻寒没有反应过来。
“乌离不是说你是他招的女佣嘛,咱们这里就这两样活儿,你选一样。”
“我做饭一般,就打扫卫生吧。”慕轻寒回答。
桑婶点点头,又拿出烤好的几串ròu,走开了。
“看书那个,陆风离。”一个消瘦清俊的男子正依在一棵小树下看书。慕轻寒看见他好像正在咳嗽,肩膀一抖一抖的。
“他身体不好,如果你生病了,就站得离他远一点。”乌离大人补充道。
“好的。”慕轻寒乖乖点头。
“还有一个客居在此的大人,不在本地,最近不会回来。”乌离拿起一根ròu串,把一片绿色的叶子串进去,撒了点孜然,递给慕轻寒,说:“木天蓼,很好吃的。”
慕轻寒尝了一口,gān净利索地吐了出来。
就见乌离皱了皱眉,说:“làng费。”
慕轻寒笑了笑,天暖气清,这里的气氛倒是很轻松。她很想拿着一只烤串,坐到柳树下面眯眯眼,不过现在她心里有重要的事qíng要问。
“乌离大人,我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您说自己是接了委托才去找我的。是吗?”
乌离点头:“是啊,十个金妖币,甲级委托。”
“那么我想问一问,委托人是谁?”慕轻寒心里很紧张。这两天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曾经下意识思考,委托乌离大人帮自己脱困的,会不会是自己失踪的父母。可是自己的父母是人类,怎么会懂得找这种事务所呢。
“保密。”乌离一本正经。
慕轻寒把辣椒粉卖力地往ròu串上撒,边撒边撒娇,“您就告诉我吧。我怀疑这个委托人知道我家人失踪的事qíng。”
乌离用一片木天蓼包住ròu,吃了以后又喝口水,才说:“这个你倒是可以问问陆风离,他才是管qíng报的。还有,把辣椒粉放下。猫不爱吃辣椒。”
慕轻寒抬头去看陆风离。他靠着最细的那棵小树,仍然在低头看书。桑婶送过去ròu串和茶水,和他说着什么。他没有应声,只点点头,接过茶盘,就又埋首书里。
慕轻寒觉得,爱看书的人倒是有文化。所以乌离的建议,肯定很靠谱。
很多年后的一个下午,慕轻寒见到了没有被做成结界的澧沙谷。那是个秋天,当年陆风离背靠的那棵小树已经长得粗壮。细长的柳叶微微泛huáng,轻飘飘落了几片下来。慕轻寒接在掌心,忽然想不起第一次见到陆风离时,他是什么表qíng。
她记得自己起初有些忐忑,站在陆风离身前规规矩矩打了个招呼,做了自我介绍。陆风离似乎在思考什么,并没有应声。慕轻寒杵在那里,正无所适从的时候,他抬头说:“哦,你好。”
她记得他穿着白色的中式衬衣,纯棉的料子上没有一个褶皱。他鼻梁高高的,却并不突兀。嘴唇薄薄的,却并不冷漠。皮肤偏白,是那种不常见阳光的白,让人联想到不健康的身体。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单眼皮下是墨色的瞳孔。可是这墨色里,隐隐藏着一抹暗绿。
慕轻寒把他记得这么清楚。却独独忘记了,当初他是什么表qíng。
应该是笑着的吧。她的记忆里,他从来都是泰山崩于顶仍谈笑风生的角色。天使东街里,乌离老谋深算,叮当直来直去,海魂jīng明缜密,姚小狐仙气灼灼,楴白执掌大局,可是大家争执起什么事qíng时,也都曾摔了东西或者刀兵相向。只有陆风离,纵然心内翻江倒海,面上都永远和暖一笑。有一次,她听到议事厅里乒乒乓乓咒骂声不断,打开门时,见海魂的刀正bī上叮当的脖子,叮当用灵力筑起一片结界,把房顶的什么东西弄断了,噼里啪啦掉落下来一片砖瓦。可是陆风离稳稳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握着一本书,正闲适地翻过一页。他听到她来,抬起头淡淡地笑着说:“听说今日凡世天气转暖,楝树街新开了一家手工面馆,不如我们一起去尝尝?”
所以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他应该也是笑着的吧。
他听她说完自己所求,笑着说:“好说,我这里的qíng报不贵,一枚金妖币一个问题。听说你今天分了钱,这么快就要花出去吗?”
慕轻寒忙递上一枚刚刚暖热的金币。
陆风离把那枚金币放在木质茶盘上,说:“魔族。”
“魔——”慕轻寒把自己嘴里的问号生生憋了回去,免得又算作一个问题。
陆风离喝了一口茶,淡淡地说:“我的qíng报是,你父母和外公的失踪,跟魔族有关。具体他们现在何处,生死怎样,我并不知道。而且,这个qíng报,还是我刚刚才获悉的。所以,你可以省掉另外一枚金币了。别的我不知道。”
慕轻寒犹豫着,把另外一枚金币收了回去。陆风离笑了笑说:“按今日汇率,这枚金币可换凡世接近一万元钱了。你可以去叮当那里把金币兑换了,然后去凡世买几件衣服,买把小刀防身。毕竟你也发现了,这里赚钱可不容易。”
“可是跟魔族有关,听着就让人害怕。他们会不会有危险,魔族为什么找我家人麻烦呢。”
“忧愁畏惧,不如多晒半日太阳。”陆风离说着,身体往后靠了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毕竟,能劳驾那个人把澧沙谷做成结界搬过来赏玩,还是第一次。”
慕轻寒也并排坐下来。她看见被陆风离靠着的小树实在瘦小,就忍住没有往上靠。茶盘上还有几串烤熟的ròu串,她拿来一根吃。问陆风离:“是谁把这里做成结界搬过来的?”
“是另外一个客居于此的朋友。他不常回来,不过,”陆风离看了慕轻寒一眼,咳嗽了一声,“以后应该会常常回来吧。”
☆、第十一章 女佣工作
这是一个大约七米宽十米长的院子,紧挨着入户小门的,是两排葡萄架。绿色的叶片如细微的波làng般守护着紫色的果实。微风chuī来,阳光从叶片的fèng隙里缓慢倾泻,暖意洋洋。葡萄架旁立着一个硕大的陶质水缸,一根被削做半片的竹子搭在水缸上,正浅浅流出水来,浇灌植株。竹子最高处趴着一只一寸长的螳螂,不知被什么惊吓到,一头栽进竹筒,被流水迅速冲进铺了卵石的地面,努力翻了好几个身才站稳。葡萄架往里,靠着院墙的木箱里种了一棵木天蓼,伸展的藤蔓沿着墙壁爬到了最高处,缓缓地攀上了墨色的砖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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