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就在薄薄的衣服下面,有一个子弹造成的创口,汩汩而出的血流不仅染红了衣服,甚至还随着呼吸不断地从口鼻中冒出。
这是肺部受伤的证明。
明若星始终是一个坚qiáng的人,或者说是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在任何的场合表现得软弱。所以即便现在,他也只是皱紧了眉头,咬着牙,使劲不让痛苦的呻吟声惊吓到自己在乎的人。
但是这点小小的体贴对于那伽却完全无效。
男人将明若星打横抱起来,却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他们现在置身于汪洋大海之中的鬼船上,四周围除了尸体和鲜血之外别无其他。
等待救援船或许是唯一的选择,但是以明若星的现状,又是否足以支撑到那个时候?
没有答案。
自从记忆恢复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巨大的混乱与无助。这种感觉是如此的qiáng烈,以至于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再去分心理会外界的一切。
而他唯一能够感觉到的,是面具男的手轻轻地按在了他的头顶上。
“释放自己吧,孩子。除了你,没有人能够改变这一切。”
伴随着沙哑的嗓音,那伽突然感觉到一股力量从头顶注入。
光亮的、温暖的,仿佛足以扫清此时此刻他内心的所有yīn霾。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身心也跟着明亮起来,仿佛融化成了一团能够发光发热的巨大能量。
如果将这种能量注入到明若星的身体里,会怎么样?
产生这样念头的时候,那伽已经将明若星紧紧地拥入怀中。
沉寂了没有多久的四周再度喧嚣起来。只不过这一次,发出声响的是整座拍卖会会场。
地面开始了摇撼。屋顶上残留的水晶灯左右摇晃,撞击着墙壁,如同降下了一阵光亮的bào雨。
桌椅倾斜滑动,沉重的灯杆将舞台的木质地板砸出了一个大dòng。尸体们也翻滚了起来,做着毫无生命气息的舞蹈。
更可怕的是,阳光消失了,巨大的yīn云笼罩着这片曾经平静的海域。
海风一阵更比一阵qiáng烈,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狂风卷集着bào雨,像是天空中也有一个海洋,正在源源不断地倾斜而下。
雷鸣电闪之际,不堪重负的庞大船体发出了扭曲撕裂的巨响,像是一头鲸鱼在濒死时刻最后的悲鸣。
海水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入船舱的裂口处。随之而来的竟然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海洋生物。它们在混乱的洋流里狂欢,乘着水流攻城略地,吞噬着那些曾经吞噬过它们同胞的食物链至高者。
又是一阵猛烈的摇撼和巨响,会场的屋顶崩塌了。沉重的金属梁架和装饰板材从高处坠落,却在半空中解体,碎成了千万片微尘。
紧接着落下来的,是风、是bào雨,是一团团灰白色的云雾。
而所有这一切,那伽全都没去在意。
他只是紧紧地搂着明若星,就像是搂着他的整个世界。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忽然感觉到怀中的人,动了一动。
紧接着,一双手指冰冷、掌心却微热的手,慢慢地抚上了他的脸颊。
“怎么了,我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么láng狈……”
那伽怃然睁大了双眼。
此时此刻,就在自己的怀中,雨水沾湿了明若星的黑发,让他的脸庞白得近乎透明;却也洗刷了他嘴角残留的血迹,让他的眼神重新润泽明亮。
他醒过来了!
那伽顿时一阵狂喜。他想要放声大笑,可耳边传来的却是云层中滚滚的雷声。
尽管雷声响亮,可他却没有错过耳边的轻声嗫嚅。
明若星主动伸出双手,拥抱住了他的肩膀。
“很不错啊……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模样。”
拥抱使得那伽无法看见明若星的脸,他这才将目光投向了其他的地方。
他惊愕地发现,四周围早已不再是昏暗血腥的拍卖会现场。
风将身旁的云雾chuī散了,他看见自己的脚下是广袤的、惊涛骇làng的大海。
残破的大型游轮就像一头巨鲸的尸体,正在缓缓地朝着深蓝色的神秘海底沉去。
在它的四周围,无数救援小艇正在缓缓驶离,载着船上获救的人们。五颜六色的,像是一朵朵微小的花。
“……回家吧。”他听见明若星又在耳边轻声说道,“我想家了。”
“好,我们回家。”
那伽点了点头,开始朝着救生艇前行的方向缓缓下降。
也许是因为风雨大作,小艇上的人们全都裹紧了救生服、蜷缩着身体,将自己缩小成为微不足道的一粒微尘。
唯有一个人却迎着风雨站了起来,张开了手臂,奋力地朝着天空中挥舞。
他的身上没有救生衣,只穿着一件天蓝色的雨披。
——
一直在附近海域守望的亚安局支援力量,在接获求救信息之后,第一时间施以援手,将游轮的幸存者全都平安转移到了协同巡航的舰艇上。
当然,这其中绝大部分的人都将被临时控制起来。等待着他们的,无疑是漫长而又缜密的审讯。
明若星也被送上了大船,随队医生立刻对他进行了紧急治疗。
经过初步的诊断,子弹应该还停留在他的肺内。但不可思议的是,他的肺部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震dàng和伤害。
而且最初的出血状况也已经停止,不出意外,完全可以坚持到登岸之后再接受手术治疗。
即便如此,在得知qíng况之后,明若辰还是立刻派出了直升机将人接回香港。
那伽原本想要全程陪伴在自家恋人身旁,但是直升机空间毕竟有限,唯有将位置让给了其他需要急救的伤员,自己留在了船上。
他原本以为,这趟分离不过是短短几个小时的事qíng,却没料到又是一次事与愿违。
船只在海面上航行了四五个小时才抵达了岸边。站在甲板上远远望去,海岸线上几乎是一片昏黑,只有一座灯塔和零零星星的一小片单调的灯光。
很显然,这里并不是香港,甚至不是任何一座靠近城市的港口。那伽的直觉判断,应该是某处军港。
这倒也是不难理解——随船还有很多从游轮上打捞起来的不法之徒,贸然带去大城市,万一出点什么事qíng那是真的不好收拾。
船只很快靠了岸,岸上已经站着一排荷枪实弹的士兵。所有获救者都被带往岸上一处类似于哨所的建筑物,那里将会提供更近一步的医疗和食宿——当然这只是听说,因为那伽并没有跟过去。
下船之后,他被单独带往一个单间。里面的陈设非常简陋:水泥墙壁、一套课桌似的座椅、一盏大功率的吊灯,再无其他。
这不对劲。
“我也是亚安局的人,不是囚犯。”他qiáng调。
将他领进房间的年轻警员回答得一板一眼:“上头有要求,所有从游轮上下来的人都要就地隔离。怕有病菌。”
“要真的隔离搞得这么随便,那病毒早就满世界都是了!编,接着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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