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池垂眸盯着鹤岁,即使鹤岁的话说得没头没尾,但是段池一旦望及那对湿漉漉的眼眸,漾开来的水光在顷刻间淌过他的心头,只留下一片柔软。段池对着鹤岁向来都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这一回也不例外,他颔首道:“可以。”
鹤岁的眉眼弯弯,不由笑出了两个小酒窝,他难得主动地踮起脚,“吧唧”一口亲在段池的脸上,然后脆生生地说:“那就说定了!”
第99章 我见青山01
“还是不肯吃?”
骨节分明的手自云纹雪袖中伸出, 那是一只莹白修长的手,望入眼中美则美矣,却又没有什么温度, 冷如寒玉。谢让清正yù收起棋盘上被打乱的黑白棋子, 一只圆滚滚的小家伙却跳到他手边的那枚白棋上,非得故意捣一下乱。
谢让清见状, 手指一下又一下轻抚着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他的眼帘半阖, 轻笑着问道:“师妹前几日说你是个小胖子, 到如今也还在生着她的气?”
不管小家伙生得再怎么圆滚滚, 也不许别人说自己的坏话,他当即就迁怒于谢让清,不大高兴地啄了一口他的指尖, 然后背过身来自顾自地生闷气。
简直都要气成一个花里胡哨的球了。
脾气这么大的小家伙,除了鹤岁也没有别的人了,他留给谢让清一个圆润的背影后,自己气呼呼地问系统:“为什么我和别的凤凰长得不一样?明明我也是凤凰的。”
系统笑嘻嘻, “还不是你圆到走样了。”
鹤岁一听差点就要蹦起来,“才不是因为这个!”
说起来别看鹤岁是圆滚滚的一小只,提溜起来放进手里, 连掌心的一半大小都没有,但是他在这个世界里还真的是一只凤凰,尽管看起来一点凤族的尊严也没有,可爱得只想让人上手揉捏几下。
不过这也只是想一想而已。
凤族那边是出了名的难伺候, 什么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鹤岁这只小凤凰又是凤族百年来唯一存活下来的一只幼鸟,再加上他的个头太小,族人自然争相先后地宠着,生怕哪里委屈到了他。
鹤岁本来就娇气,又被这样惯着,别说上手捏他几下,稍微碰一下都要被凶巴巴地咬几口,完了还有族人给他撑腰,一句话都说不得,到哪儿都是横着走,就连九天之上的仙君们都对此略有耳闻。
至于为什么鹤岁后来又到了谢让清手里,这完全是因为凤族向来行事恣意,积怨无数,有人就把主意打到了鹤岁身上——于是他的命盘尽毁,仙骨不再,天命星君更是断言鹤岁活不过涅槃。
凤皇不甘如此,他遍访九天仙宫,终于从不老翁的口中撬出了几句话:“兴许清衡上仙有法子。”
清衡上仙在九天是出了名的冷淡寡yù,万事万物在他的眼中不过尘埃。他与天道共生,甚至连天帝也要客客气气地称呼一句师尊,他无谓世间生死别离,更不存任何怜悯之心,骄矜而不可一世。
凤皇听见这个名字就眉头直皱,他心知在这九天之上,谁都可能出手相助,唯独清衡上仙不可能。但饶是如此,凤皇还是过去了一趟,毕竟鹤岁等不了太久。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清衡上仙并未开口回绝,他只是侧眸扫了一眼凤皇,即使眼神冷漠至极,却语气淡淡地问道:“他的名字是什么。”
“长生。”既然上仙问起,凤皇并没有多想,而是直言道:“他叫祝长生。”
清衡沉默片刻,还是抬眸道:“来年冬至初雪将他送至三清之巅,过路的谢让清是他命里唯一的变数。”
凤皇再怎么不舍也只能依言照办,族人倒是对清衡上仙感恩戴德,但是鹤岁就别提有多讨厌这个人了,几句话就害得自己要被送出去。
鹤岁没有仙骨,再怎么缠着凤皇带自己去九天玩儿,凤皇也不答应,所以他见不着清衡上仙,也不能咬人,只好气鼓鼓地往嘴里塞东西吃,而族人喂给鹤岁的又全是大补的玉露琼浆或是仙果,见状更是为鹤岁搜刮了不少好东西给他吃,结果补着补着,鹤岁就补成了圆滚滚的一小只。
顾十三回回见到鹤岁都要嘴欠地说:“长生,你怎么光往圆里长,就是不长个儿?”
其实顾十三不止嘴欠,手也是欠的,他说就说了,还老是拿手指头来戳鹤岁的脑袋。鹤岁要是没留神一准被他戳得骨碌碌地连翻几个跟头,顾十三看了还笑话他:“你有没有见过人间的蹴鞠球?滚起来就你这样儿。”
鹤岁气得要命也只能咬上一口。
第100章 我见青山02
顾十三和族里的其它凤凰不一样, 他修行几百年,灵力没见涨多少,至少脸皮是真的厚实。顾十三把鹤岁欺负的啾啾啾叫个不停不算, 还非要美名其曰道:“我这是伤痛教育。”
甚至就连鹤岁被送去三清山的那天, 顾十三也蹲在一旁啧啧叹道:“人家只是一介凡人,也不知道和你结了什么仇什么怨, 得把你这个小祖宗养在身边。”
鹤岁气哼哼地想,分明就是这个人上辈子祖坟冒了青烟, 要不然才没有可能养到自己。
结果等到鹤岁真的见到了谢让清, 立马就变了一副面孔。
世人皆道南海有蓬莱, 北岛有三清,一旦踏上仙山自此再无归期,而谢让清正是三清山上太白门下的弟子。凤皇一早就把这些听得门儿清, 什么谢让清资质极佳,如今已结出元婴,他是太白掌门的亲传弟子,门中谁人见了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大师兄。
这让凤皇对谢让请很是满意, 至少把鹤岁放在他这里,没人能欺负得了。
但是鹤岁就不这么想了。他本来就挑食,三清山那里肯定没有他喜欢吃的花果, 他平日就连垫肚子的零嘴都是族人从九天为他带回来的,更别提饮水也是凤皇专门命人在辰时为他从昆仑采集而来的露水,这个骄纵的养法简直把鹤岁从一个小麻烦jīng养成了一个大麻烦jīng。
为了不去三清山,鹤岁难得出息地赌了好几天的气, 还学会用绝食来威胁凤皇不要带自己过去,结果凤皇轻而易举地就将他镇压,他按住鹤岁的脑袋塞了不少果实就把人提溜上了山,完全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就这样,鹤岁被带到了谢让请的面前。
三清山的风雪从未有过停歇,这里的积雪终年不化,到处都是白皑皑的一片,天地空旷,寂静无声。鹤岁本来还蔫了吧唧地窝在凤皇的手里,不大高兴地咬着凤皇的手指,要不是太冷,他一准要扑棱出去,才不会这么乖。
不远处有人不疾不徐地走来,凤皇掐了一个诀,他的身形隐没在这片雪色中,只打算等到谢让请走近时再现身——即使谢让清是鹤岁命中唯一的变数,鹤岁又未尝不是谢让清的机缘。
毕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与凤族搭上关系。
凤皇倒是打算得好好的,那边待不住了的鹤岁却探头探脑地扒拉出来,小家伙拿着一对乌溜溜的眼瞳到处乱瞟,直到他猝不及防地望入那双冷冽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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