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母又在说自己的坏话, 鹤岁不满地咕哝:“我没有。”
“林间最近是不是很忙?”
他有没有动不动就喜欢发脾气要人哄, 根本就不是鹤岁自己说了算的, 鹤母毫不留qíng地拆台道:“我们岁岁打小就喜欢缠着你,昨天你没有赶回来给他过生日,他那嘴巴撅得都可以挂上油壶了, 到了晚宴结束也没有见到你,gān脆还病了一场,今天早上才退的烧。”
“有一个任务。”戚林间没有说得太多,他军校毕业后直接进入了一个军部名义下的保密机构, 执行的任务保密级别很高。戚林间侧眸望向把自己吃得两腮鼓鼓的鹤岁,缓声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即使他眼底的关切不似作伪,鹤岁也没有这么轻易地就原谅他把自己丢进虚拟世界。鹤岁尝了一小口自己的热牛奶, 瓮声瓮气地说:“我觉得我一看见你就又发烧了。”
“你呀,就是你爸和你哥太宠着你了。”鹤母敲了一下鹤岁的脑袋,从座位上站起来。她叫上管家和自己一起去花园散步,不打算掺和得太多, “我去花园那边逛一逛,你吵得我头疼。”
鹤岁有点委屈,“可是我没有吵呀。”
“记得把桌子上的那几片药吃了。”
鹤母丢下这句话就施施然地走开,压根不理会鹤岁的小qíng绪。鹤母不在,这里就只剩下鹤岁和戚林间了,鹤岁不太想搭理这个害得自己得经历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几个虚拟世界的罪魁祸首,他低着头把鹤母留下的药片一股脑地塞进嘴巴里。
“好苦。”
鹤岁的小脸随即就皱成了一团,他忙不迭地抱起瓷杯“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牛奶,纯牛奶的醇香只能把嘴巴里的苦味冲淡,舌头还是苦得他想吐出来,鹤岁才把眉心拧起,一只莹白修长的手就在此刻伸向他,戚林间的手心里放着一颗水果夹心糖。
这颗夹心糖还是鹤岁最喜欢的糙莓味儿。
鹤岁歪着脑袋看了戚林间一眼,毫不客气地夺过他手里的糖。鹤岁剥开糖纸把糙莓夹心糖送进嘴巴里,等到苦味被完全压下去了才口是心非地说:“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戚林间没有说话,他从衣袋里又捞出了几颗糖。糙莓味、蓝莓味、柠檬味、薄荷味,各种口味几乎应有尽有,也全是鹤岁喜欢的味道——戚林间习惯带着这些。
鹤岁眨了眨眼睛,他美滋滋地把戚林间手上的糖果全部都抢过来,然后脆生生地问道:“你怎么有这么多糖?”
戚林间的眼帘半阖,他望着鹤岁乌黑的眼瞳看了许久,才抬起手把鹤岁不小心沾在嘴边的奶渍拭去。戚林间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你喜欢。”
其实戚林间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但是掌心与指腹都有些许薄茧,于是他的手指掠过那片白嫩的皮肤,痒痒的,鹤岁忙不迭地想往后躲开,却被戚林间捏住了下颔。
“不要动。”
戚林间的语气平静,但是到底要归咎于他在军部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不仅惯于发号施令,甚至连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上位者的不凡气度,再平淡不过的一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也带着那么一点命令的口吻。
“我就要动。”鹤岁当即就垮下了一张小脸,他把戚林间的手胡乱推开,不怎么高兴地说:“你说话就说话,不许乱碰我。”
戚林间皱起眉,“岁岁。”
“谁让你这样叫我了。”鹤岁瞪了一眼戚林间,完全不会因为吃了戚林间的糖就不好意思朝他发脾气。鹤岁小声地说:“我和你一点儿也不熟。”
戚林间沉默了片刻,鹤岁这副气鼓鼓的模样明显还在生气,他缓声道:“我没有忘记你的生日。”
鹤岁才不听这个,“那你也不许叫我岁岁。”
戚林间拿出礼物的动作一顿,暗色的眼瞳深不见底。即使鹤岁这样无理取闹,他的神色上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不悦,甚至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戚林间的眉眼里仍是惯常的无波无澜,“给你。”
“我才不要你的……”
鹤岁的话说了一半,戚林间就握住了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菩提根的手串给他戴了上去。
那是一串rǔ白色的手串,每一颗菩提根都被磨得极为光滑圆润,将鹤岁那截白生生的手腕衬得瓷白细腻。戚林间摩挲着已经被他的体温所捂热的菩提根,轻声道:“这是我一颗一颗为你磨出来的。”
鹤岁睁大眼睛,只望见戚林间的眼角眉梢里俱是温柔,“菩提根保平安,也许别人会祝你前程似锦,而我只想你岁岁平安,无病也无忧。”
鹤岁有点恍惚。
他在此之前也收到手串,只不过都是藏青色的菩提根手串,颜色不太一样。他记得那是第一个世界的柏知寒,这个总把自己惹生气的讨厌鬼握住了自己的手,柏知寒对他说:“我只想你岁岁平安。”
还有不管怎么闹也不肯给他菩提根手串的闻山栖说:“你若要金的、银的、玉的,孤都能给你,唯独没有你要的菩提根……孤宁愿以己之力护你周全,保你此后一生安乐无忧。”
季嘉衍也对他说过:“菩提根保平安,哥哥不要把它取下来。”
他们的眉眼皆已模糊,只有身姿挺拔如许。鹤岁还记得他们望向自己的眼神总是那样的专注与认真,还有那对黑沉沉的瞳眸里沾染着的只有对自己的爱怜与数不尽的温柔。
鹤岁抬起眼,“你……”
鹤岁想再确认一遍戚林间的眼神,只是戚林间已经走远了,留下来的只有他送给自己的菩提根手串与攥在手心里的那把水果糖,全是鹤岁喜欢的味道。
到了下午,大概是对鹤岁放不下心来,外出的鹤父与鹤归全回到了家里。而从戚林间离开以后,鹤岁就一直趴在饭桌上没有动过,他吃完一颗糖还有一颗糖,可是越吃越不开心,嘀嘀咕咕地说戚林间的坏话:“讨厌鬼。”
鹤归过来摸了摸鹤岁的额头,“谁是讨厌鬼?”
鹤岁正自个儿脆弱着呢,他仰起头看了看鹤归,非常没有出息地扑进了鹤归的怀里。鹤岁扁着嘴巴说:“戚林间。”
鹤归赞同道:“他是挺讨厌的。”
鹤岁在鹤归的怀里蹭了蹭,“哥,我好想你。”
鹤归揉了揉鹤岁的脑袋,很吃这一套。他正打算安慰一下自己的宝贝弟弟,结果余光扫到他们这边的鹤母凉凉地开口道:“岁岁,又想让你哥给你做什么了?”
鹤岁吐了吐舌头,连忙探出一颗小脑袋,眼神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我没有。”
然而嘴上是这样说的,鹤岁还是不怎么老实地凑到鹤归的耳边,悄悄地问鹤归:“哥,我们可不可以把戚林间丢进虚拟世界里呀?”
稍微想了一下,鹤岁又补充道:“他讨厌他,特别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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