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朕昨日在府里同子澈商量国事,说得晚了就在这儿睡了一宿。怎么你们遛马的事,朕都没听子澈提起过?”凤池笑着问道,“子澈现去朝中和众大臣议事去了,你们相约的事qíng,恐怕他忘了吧?”
青澄面上一白,直觉得脸上一片僵硬,头皮更是一阵发麻,凤池此话,已经是在暗示自己了。她这话原本就是胡诌来的,心里自然是虚的,如今被凤池几句话一砸,当真就失了分寸,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好了,子澈既不在府里,你也不必太失望,朕也有好些日子没有骑马了,听你方才这么一说倒有些心痒了,不如你随朕一道去看看chūn围的猎场如何?”凤池也不愿她这样尴尬,开口打破了僵局。青澄哪里肯去,可这时候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心道如果不答应,也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来拒绝,而且方才还说有空,现在再说不去未免太过明显,只好点头应承了下来,暗骂自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其实说谎的不仅仅是青澄一人,凤池所谓“子澈现去朝中和众大臣议事去了”也是假的,不过是他让苏寒玉去跑个腿儿,嘱咐些今日要紧的事qíng,不多会儿就该回来了。这天是恰逢清明,朝中歇一天的假,也闲了做皇帝的凤池,他昨天送青澄回家后就来了苏府,和苏寒玉谈谈国事闲话,晚了就在苏寒玉房里睡了,早上刚起来便见着了上门来的青澄。苏寒玉正好去了宫中,他便借此机会约了青澄去围场。
话说这chūn猎围场,是凤池即位后重新修的。凤池喜骑猎,这围场在原来的基础上扩大了一倍,又有专人畜养禽shòu以供狩猎。今年的chūn祭即将开始,围场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所需的一应物事。凤池此去,也是为了去查看可有什么疏漏。
御用的坐骑是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体态优美,一眼便知是千里挑一的神骏。青澄不擅骑马,但凤池已经上马,她也只好在马厩里选了一匹看起来较为温顺的小马。
凤池骑在马上,眉眼间俱是睥睨的傲气,他本就身材伟岸,配上这枣红的宝驹,更显意气风发。凤池一勒马缰,也不等侍卫陪同,如一支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青澄只觉得耳旁一阵风过,那人已消失无形,她也乐得没有人拘束,信马由缰,慢吞吞地在后面骑着。正值清早,空气带着淡淡的湿意,裹携着阵阵青糙的芬芳扑面而来。围场里安静得只听得愈见远去的马蹄声,一马平川,芳糙青碧,远远地似乎要连到天上去一般。青澄嗅着清香,几乎沉醉在这样的美妙景色里。
“看来,你挺喜欢朕的围场么!”凤池骑罢一圈,过了瘾,放慢了马儿,走到青澄身边,“朕去岁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地,如今已经是这样一派葱郁的模样,想来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青澄心底冷笑,皇家的用度,哪一样不是用足了十二万分的心思,卯足了劲儿才成了的?他既身在皇家,心里该是比谁都明白才是。如今说这话,不知是应时应景,还是说予谁听的。不论是哪样,都显得有些矫qíng了。她虽知身在屋檐要低头的道理,却也不愿阿谀奉承做个应声虫,只沉默着听他接着怎么说的。
“今儿个是清明,不宜见红,原想着要猎些野味让你尝尝,看来是不能。不过chūn猎就在这几天了,到时候的野味,恐怕叫你吃得再不想了!”凤池笑道,“朕已经嘱咐人去做几个清淡小菜,你今儿可别再说不与朕同用膳了。”
“圣上垂爱,小臣岂有不遵之礼?还该感激圣恩才是!”围场离城那么远,我又是坐的你的马车来此,就算我不愿意,也回不去吃饭了。既如此,我除了答应,还能做什么?
凤池知她心里必有小小的不满,也不在意,笑着道:“时候还早,朕见你无心驰骋,不如下了马,咱们一道走走,朕方才见那东边有个小池,养了些鱼虾。咱们去钓个几尾鲜鱼加菜吧!”他说罢就嘱咐人去准备鱼竿钓具,径自下了马往东面去了。
待青澄到了目的地,才知是一泊大湖,与凤池口中的“小池”有云泥之别。池边绿糙茵茵,几树杨柳枝条碧绿,偶尔飘过几丝柳絮,将整片湖都点缀得迷幻起来。
早有仆人将准备好的钓具桌椅放好,凤池已经坐在湖边的一方矮凳上,手里一支钓竿垂进湖中,作垂钓状。青澄喜静,但唯独对钓鱼这样安静的活动兴趣缺缺,她无奈地走到凤池身边:“陛下,臣……不会钓鱼。”
“那就坐下来,陪朕说说话吧!”凤池接得利落,凤眸盯着鱼竿的一丝丝细微的颤动。青澄才坐下不到半刻,凤池猛地收竿,一条尺把长的鱼在钩上挣扎不停,凤池一面将鱼儿从钩子上解下来,一面对身边的人道,“青澄,钓鱼是件很有乐趣的事qíng,你应该试试才是。”
青澄只默默听了,没有应和。将一钩饵放到池子里,再等着鱼儿在水中上钩,其实不过是以人类高一等的智慧在欺凌弱小而已,何来的趣味?青澄知道,上了钩的鱼儿是多么的可悲。可眼前人如此热衷于这样的活动,想来也是极明白的,他生在一个弱ròuqiáng食的世界里,如果比旁人突出一分,可能随时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极喜垂钓,可知他是个极隐忍的人,能够伺机而动,而且动则定有所斩获。可是这样——不累么?青澄未曾生在皇家,自然不知其中的喜怒哀乐,也不明白,汲汲营营,所为的是什么。
这时候,她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同qíng。凤池这样的人,也算是人中龙凤,钟灵毓秀的人物。若非生于皇家,远离官场,恐怕早已是人人称羡的大儒了。当真是世事没有假设,她心中所想,也不过闲来消遣而已。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凤池瞥见身边人对着湖面发呆,便小声开口问道。
青澄回过神,摇摇头道:“没什么。”说罢垂下头,对着青糙地继续发呆。
不知是yīn天的缘故,还是凤池的确技术好,不到中午,他的桶里已经装满了各种各样的鱼,新鲜活泼地游着,挤来挤去。
“让厨子拣几条大的做个汤就行了,其余的让小的们分了罢。”将水桶jiāo给上来伺候的人,凤池如是吩咐,又转脸对青澄道,“你待会儿尝尝朕钓的鱼,比起前几日你给上皇做的如何。”
青澄见他兴致很高,不忍拂他的意,只道:“皇上这鱼是刚钓来的,加上大厨烹制,小臣做的和这个比,那是万不敢拿来说的。”
“哈哈!”凤池大笑,“这大半天了,你只这句话才说得灵巧!”
饭毕,凤池有些倦了,便吩咐打道回府。青澄跟着上了马车,这才想起早晨要找苏寒玉说的事qíng,她离开的时候只是让仆人和苏辰提一句,并没有见到那孩子就匆匆忙忙地出发了。现在不知道那孩子和木香说得怎么样了。
“在想什么?”凤池觉得今天的自己一点也不像自己了,他好像一直都在问他这个问题。只是他自己却不觉得厌烦,好像知道青澄心里想的是什么会很有趣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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