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进了相府的花厅,侍书便明白主子的话是何意思了。花厅里俨然站着的,正是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端木晔。
“端木皇子,不知阁下怎么会在这里?”示意随从们让开了一条路,侍书说话的口气斯文有礼,“我家主子正在等您,皇子殿下,请吧!”他略一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端木晔并没有理这人,只是拿眼睛剜着苏寒玉,唇角讽刺凛然:“苏大人,果真是青凤贤相!”
苏寒玉自然知他认为是自己告了密,让人来抓他,此时辩解不仅会加深他的误会,传到圣上耳朵里更是麻烦,他抬头看了看侍书,想从他的表qíng里找到一些端倪。侍书似乎是早已知道他会这样做,只绷着脸,淡淡道:“苏大人,圣上说了,请苏大人这段时间就不要入宫了,朝会也不用参加。请大人在府上好好休养吧!”
这意思,就是软禁他了。苏寒玉暗忖,已经是被人抓了个现形,这时候多说话也是再生事端的愚蠢举动,只得应了:“是。劳请大人通报陛下:臣定当在府中认真反省检讨。”
“如此,那在下也好jiāo待了!大人,侍书这就走了。”侍书做了个手势,四个侍卫将端木晔围在中间,隐隐胁迫着。端木晔此时处于弱势,他也不愿在事qíng还没有办成之前就引起大的骚动,想来凤池有些手段虽残忍,但到底是个孤高的人,胜之不武的事qíng他是断不会做的。也就放了几分心,顺从地跟着来的一群人走了。
青澄换了衣衫往花厅来,恰好看见侍书一行人出,端木晔在被几个人围在中间,一脸平静。她心里一惊,暗道莫不是这件事qíng宫里那位知道了?可是这消息未免传得太快了些,端木晔不过才到相府就被发现了,那念尧那边……她越想越不对劲,连跟苏寒玉说明qíng况的时间都没有,连忙赶往念尧居。
唐念尧正在后院和人聊天,店里的伙计来通报,说是常来的那位苏大人又来了。她心里揣着不对劲,连忙对那人道:“橘生,我有个客人要见,你先避一下。”
与她聊天的人正是冷家的大公子冷橘生,他见念尧这般紧张的样子,疑惑着问道:“是什么客人,从不见你这般急急地赶我走的。”
唐念尧也不及和他细细解释,含糊道:“这人你原是认识的,只是此时他来这里必定是为了一宗私事,你们在这里见了,他不自在,反倒不好了。你听我的,走了就是了。快些从后院走,等他走了,我让人去府上叫你。”
橘生虽疑窦重重,却也不忍让念尧难做,起了身,见她脸上焦急为难,不由抱怨:“我原说让你不要再管这些饭馆的杂务,安心在我那里呆着好好做冷夫人,你却一直不肯。现在这些麻烦来了吧?这宗事儿了了之后,你可得好好考虑考虑我的提议,莫要再这样抛头露面了!”
念尧胡乱应着,也不知他说的是什么。只希望他快快离开,不要让苏青澄看见了。她让冷橘生此时回避,其实倒不是如她说的那般怕青澄尴尬,而是她知青澄此来定是为了端木晔的事qíng,她知冷橘生的身份,若被他知道了这事,少不得要告诉宫里那位知道。为免端木晔有麻烦,她只好编了这么个理由,敷衍了他先行离开。
这边橘生刚出了后院,青澄便进来了。念尧连忙收敛了一脸的紧张,摆出笑脸迎上去。青澄一进来就看见院子里的石桌上有两杯茶,想是刚才念尧还有客人。
“怎么你有客人也不带去楼里,反倒让人家在这院子里晒太阳?”青澄随口问道,抬手触了触那杯子,指尖传来一阵热意,“莫不是因为我来了,你把客人赶走了吧?”
她原是调笑说的话儿,自己也不当真,可听在心虚的唐念尧耳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听者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道:“不过是个熟人,偶然来了,就陪着说了两句话。他自己也忙,这不,茶都没喝完就走了。”
青澄瞟了眼杯中香茗,仅是那清亮如琥珀的茶汤就显示出这茶不是凡品,招呼一个不常见的客人也要用这么好的茶,还是她唐念尧私家用的青瓷彩釉杯——这客人,恐怕不是她说得那么简单吧!她心中会意,却也不多嘴,毕竟谁都有几个秘密,如今她对念尧来说不过是官家的一个普通客人,没必要什么都jiāo了底儿。青澄这样想着,也就随她了。她今日来这里本就有要紧的事qíng,敛了脸上安闲恣意的表qíng,她压低了声音道:“不知你是否知道,他被圣上请进宫了。就在方才他拜访苏相府的时候。连苏相都被圣上勒令闭门思过了。”
唐念尧知她来肯定是要问端木晔的事qíng,却不想会是这样严重的事qíng,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今早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我还问他……”她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不自觉地高了,连忙断了话头,抬眼看了看周围,还好没有伙计和客人在,于是她请苏青澄坐下,也压低了声音道,“今天早上他起得很早,我还同他说了话,我看他好像昨天没有睡好,想是在烦心什么事qíng。但早上的时候他分明跟我说今天就能成了事qíng,明日就走了。怎么会这么巧就被发现了?”
“我和你想得一样。还有一点,他入了宫,圣上少不得要让他吃点苦头,更是会问他在凤京这几日是在哪里落脚的,以他的禀xing,必是不会说出你的。若是有人查到你头上来,你就说,以为他是个有钱客商,别的一概只说不知。这就行了,别惹火上身了。”青澄冷静地对她说道,眼眸中透着认真,“念尧,你可记牢了,千万不要说漏了嘴。”
“我知道了。”念尧尴尬地避过青澄的目光,这人平常看来一本正经,不像是什么纨绔子弟,如今看人的眼神怎么这么怪起来了?她心里想着,不自在地将眼睛瞟向别处,不安地轻咳两声。
青澄这才想起自己的失态,收了视线,道:“除此之外,还请唐姑娘带我去一下他住的地方,我要检查一下,以免有什么东西不利于你的被查到。”
“好。”
端木晔的住处gān净得像是没有住过人一样,青澄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想来自己找不到,那帮人也未见得能找到。蓦然想起苏寒玉并不知自己出来了,怕他担心,匆匆离开了。
唐念尧在确定她已走远了之后,复又回到端木晔的房间里,将一处柜子拖开,露出墙上的一个暗格,她轻手轻脚地开了暗格,只见里面摆着一个小小的锦囊,想来是这物事不方便放在身上,端木晔便留在了屋里。他曾在这院子里住过,这里就像他家一样,哪里的墙上有什么,哪间屋子有暗格,他一清二楚。只是他从来不用这个,还常跟念尧说她是多此一举。没想到,物事人非,经年以后,他再回这里小住,竟会用起这暗格来。
大概是什么他不想别人看到的东西,可是用这样珍贵的锦绸装着带到这么远的地方,定是什么心爱的东西。唐念尧好奇地解了锦囊,将里面物事倒了出来。大为失望——锦囊里的东西,并非她想的那样是什么珍贵古董,而是一块猫爪大小的白玉,虽温润却也像是个皇子会珍爱的物事,除非——她细看这块玉佩,憨笑的弥勒不改模样,背面的角落里,有一处刻得很细的字:青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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