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两位身份尊贵的女人行了礼,青澄被安排在下首的小几边坐下,如意给她端了一盏酸梅饮,她笑着谢过,并不动。
“肖姑娘不爱酸食?”容国夫人自进门便一直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此时见她对饮品无甚兴趣,便自然而然地与之攀谈了起来。
青澄连忙起身,恭敬垂手道:“回夫人的话,小女子并非不喜酸食,只是小女子刚从外面进来,一身暑气尚未褪净,心脉也是浮动不安的。这酸梅饮刚冰镇过,极是寒凉。若此时喝了,小女子恐伤心脉肠胃,也积了燥郁之气在体内,有违养生之道。故想先搁一搁再用。”
“原是如此!”容国夫人恍然道,转脸看着玉妃,脸上有赞羡之色,“到底肖姑娘是神医,如此细小的习惯也遵循着养生之道,娘娘如今得她调理身子,想必很快也会有好消息了。翡儿在此先给娘娘贺喜了!”
玉贵妃似乎兴致极好,听了容国夫人的话也是喜不自胜,眉眼间俱是动人的喜色。她冲青澄摆摆手:“今儿本宫同翡儿姐姐说话,不过是拉几句家常,如寻常人家的姐妹一般,你无需拘束,只管随意些,若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qíng,也同我们说说,不必理会那些个繁文缛节。”
“多谢娘娘恩典!”青澄态度谦谨,让人挑不出半点不是来,容国夫人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柔美的眼眸中漾着轻浅却动人的波澜。
“肖姑娘今年多大了?可许了人家?”容国夫人的嗓音浅浅的,柔柔的,听起来像是在唱歌一般,殊为动听。
青澄先是一愣,尔后道:“忆晴容颜粗陋,又是如此的身世,漂泊于世,哪里会有人能看得上呢?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她避重就轻,没有回答年龄的问题,肖忆晴的身世一直成谜,但并不代表就没有人知道她的一切,比如眼前这位身世极是煊赫的容国夫人。青澄对肖忆晴的消息也仅限于凤池告知和自己平日里听说过的只言片语,对这个在江湖传言中纵横了多年的肖忆晴的真实年龄,她也不知,所以她不能冒险乱说,她现在必须小心谨慎地说每一句话,让自己不至沦入危险。
“姑娘何必妄自菲薄?”容国夫人眼波如水,温和的语气带着叹息,“姑娘有惊世之才,本不必在意那些俗人的眼光,姑娘的伴侣,必是当时世无双之人,凡夫俗子如何配得上姑娘?”
“夫人过誉了!”青澄低头抚弄桌上的茶盏,眼帘低垂,似在沉思。
容国夫人细细看她的侧脸,长发只在脑上松松地束着,几绺垂在脸侧,低垂的眼睑上睫毛纤长,抖颤如蝶翅,几许温婉娴静,呼之yù出。
容国夫人心中一动,这样的女子,若不是玉贵妃告诉自己她容颜尽毁,她会认为这个女子是天下绝色,或都,正是绝色带给她这样的灾难?冷静翡不知,但她只想知道,肖忆晴和她的亡夫是何关系。
玉贵妃看出现了容国夫人的专注缘自何处,知她难以启齿,便开口道:“忆晴,夫人今天来,除了看看本宫,也是想问问你有关苏相生前的一些事——一些她并不知道的事。”
原来是这个想法!青澄心下豁然,其实她早有此猜测,但冷静翡看起来镇静自如,全然不似痛失爱人的人。她了解苏寒玉,那人表面温和,骨子里却是无人能捍动的固执,他对青澄说过的话,那些与山盟海誓无异的话,虽平凡朴素,却是他一直实践的标准,他对她,忠诚不二,甚至连这名义上的妻子,也不能捍动她在他心中的地位,至死未渝。
正因为如此,在面对冷静翡时,青澄满怀愧疚。
“肖姑娘可是担心妾身怪罪于你?”冷静翡见她迟疑着未曾开口,便如此问道,又说,“姑娘且放心,妾身并非不讲道理的人,承蒙姑娘照料,先夫曾修书于妾身,言及姑娘医术jīng妙,素手回chūn,对姑娘颇多赞誉,也说到身体状况渐好,已有痊愈的迹象。若非那场意外……”冷静翡再说不下去,抬袖拭泪。
青澄见她如此娇楚,心下也是抽搐着疼,忙道:“夫人请节哀!忆晴无能,未曾有机会治愈苏相之疾,有负皇恩,也深觉对不起苏相在天之灵!死者已矣,生者还需向前看,当不负亡人的寄盼!再者过度伤心对身子不好,夫人请为自己着想!”
玉贵妃从旁递了绢子,低声劝慰:“姐姐莫要再伤心了!若苏相九泉之下见夫人为他如此伤了自己的身体,想必也不能安心的!”
冷静翡以绣帕拭了眼角的泪,声音略显哽咽:“我何尝不知?只是这样的事qíng从来都如人饮水,个中滋味,旁人再是设身处地,也必是不能想得周全的。你我虽是姐妹,有些事qíng我也是不能向你尽诉的。”
“姐姐这是不信玉儿么?竟连真心话也不跟玉儿说了?”玉贵妃嗔道,青澄看在眼里,只管在一边笑着,不置一词。
容国夫人微叹一记,道:“玉儿,你在宫中的日子本就辛苦,我又怎么忍心给你再添烦心事呢?再者,我在相府里是当家主母,老是往宫里跑也太不像样了,你与相府渊缘颇深,又怎么能因为我再受非议呢?”
“姐姐怎么这样说?!”玉贵妃似乎有些生气她的说法,“玉儿从相府出来,怎么也算是相府的人,如今姐姐有此一劫,玉儿怎能袖手旁观?置姐姐于不顾?”
冷静翡不意玉妃会如此激动,一时也急了,忙出言安慰,还未说话,心口已觉得烦闷,一口热意上涌,竟呕吐不止。
“这是怎么了?”玉妃着急地看着她,连礼节形象也顾不上了,冲着青澄叫道:“还愣着gān什么?!快来给她看看啊!”
青澄怔了怔,连忙倾过身来握住冷静翡的手,刚要探脉,手下觉出一阵挣扎,容国夫人抽回手,qiáng忍着恶心道:“不必看了,大抵是方才吃得油腻了,又chuī了风才如此的,不必兴师动众。”
“若是如此,更要让忆晴看看了,姐姐素来身子弱,如今若再不注意,一旦埋下病根如何是好?”玉贵妃的关切之qíng溢于言表,有几分真心尚且不论单这番话也足以让人感动了。
青澄冷眼旁观,此时已察觉冷静翡的脸色有些异样,方才探脉时她几乎是全力挣脱,像是有什么不qíng愿。
难道……有什么事qíng 她不想让人知道?青澄不解,也不多事。
“姐姐就让忆晴看一看吧!”冷静翡的脸色愈见苍白,终是面上挂不住,伸了手腕让青澄请脉。
青澄所有的疑惑在探清冷静翡的脉象后迎刃而解,眼前这位尊贵的夫人,已有两个月的身孕,而苏相过世,已有三月。
原以为她为夫守志,在葬礼上那样伤心yù绝的模样,却原来她早就已经琵琶别抱,与某个不知名的男子珠胎暗结。
青澄心底发凉,抬头对上冷夫人的双眸,方才剧烈的呕吐所招致的泪水尚濡在眼角,湿漉漉的眼神似乎有几分乞求。
“夫人是chuī了风,受了些许风寒,脉象上并不大碍,也无需用药,休息一下,忆晴让人去准备些和胃暖身的膳食,夫人吃些,想必会舒服些。”青澄终是没有将此事说出来,只编了几句话骗过玉贵妃,又道:“此时夫人既已呕吐,必是身体已经觉得很不舒服了,必不能再受风了,还请夫人入阁内休息,用些清淡温热的茶饮漱口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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