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菱儿的房间在那儿呢……
何纕走出韩若蒙的寝房,正在左右张望的时候,正好迎面走来一个老妈子,端着铜盆走来。
“唷,菱儿,你睡醒啦。”
“呃……是啊。”何纕陪笑道,见机行事。
“我说公子对下人也未免太好了,就算你是从小陪公子一起长大的丫头,也不能这麽没规矩,睡到快要午时了才起chuáng,我们哪像你这麽好命唷,当丫头像在当小姐似的。想我吴妈来将军府也快四十年了,哪天不是天没亮就要起chuáng服侍老爷夫人们……”吴妈脚步没停下来,一面走一面唠叨。
“吴妈您教训的是,菱儿昨天陪公子聊天聊了一晚上,不小心就睡过了头。以后一定不敢这样了。”何纕道。“那,我先去忙了。”
“不用啦,公子要我打盆水给你梳洗。”吴妈心里头有点诧异,平常这个菱儿自恃是将军公子身边的婢女,姿态很高的;现在看她被念了一顿,不但没有像以前一样回嘴,还自个儿认错,于是气消了一半,走到西边走廊的尽头,推开一扇门,是一间小小的房间。
“哪,脸盆给你。不会端不动吧。”吴妈嘴上揶揄道。
“我自己来就好,谢谢您了,吴妈。”何纕舒了一口气,好在碰到吴妈是福不是祸,不但没被拆穿,还知道了“菱儿”的房间是哪一间。
想想这菱儿在将军府还蛮享受的,自己拥有一间小房间,不用跟一大堆下人同挤;除了地方小些,像是桌椅,chuáng,梳妆用具,倒是一件也不少。
她坐在铜镜前头,把发髻拆下来梳了梳,重新打好两条辫子。之前的发型算是普通姑娘家的小髻,余发披肩,现在打了辫子更像丫环了。
唉,好好的小姐不做,跑来这里当丫环。何纕拿起一个旧木盒里的两条红绳头,结在辫尾上,一边叹气的想着。自小虽然家境不是很好,一些粗活儿也都做过,可在家里面,没人敢对她呼来喝去的。如今在这里被当下人使唤,倒是生平头一遭,新鲜的很。不过新鲜归新鲜,何纕可不想在这里混太久,免的日子久了露出马脚,或者正主儿回来了,自己被当贼送去给父亲审理,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又用水洗了洗脸,见到旧木盒里还有一小盒胭脂,心想反正不用白不用,就点了一点在唇上,人看起来更jīng神些。
翻翻装衣服的木箱,衣服虽然不新,但是还蛮合身的。原来,不但脸蛋像,身材也像,难怪大家都把她误当作菱儿。于是换上一套葱绿的衣裳。一直穿着昨天的衣服,也嫌有点儿脏。
一切都准备就绪,可以出去伺机溜走啦!
何纕出了房门,又东张西望了一下。
眼见四下无人,正想溜之大吉,忽又听到一个小厮的声音说道:“菱儿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啊!公子要我来唤你去书房呢!”
“喔,知道啦。”真无奈,为什麽每次要溜的时候,都会有人突然跑出来呢!何纕忿忿的想着,都怪韩若蒙,没事就要他的丫环跟着伺候,搞什麽嘛,真是个大少爷。
5.-第五章
那小厮硬把她推着到了公子的书房门口,说道:“公子等你很久了,赶快进去吧。”
“喔。”何纕不qíng不愿的进到书斋里头,看见韩若蒙正舖开宣纸,似是准备写字。
“菱儿你来啦,快,我等着你帮我研墨呢。”韩若蒙笑道。
写个字也要别人帮着研墨,少爷就是少爷。何纕不屑的一撇嘴,觉得真受不了韩若蒙的公子哥儿习气,可也不得不上前去,揭开砚台盖子,在砚台里注了水,拿起搁在旁边的墨条,随便的磨两下。
“欸欸,认真点,用力点磨行不行啊,这松脂烧的墨条,不用力它发不开。”韩若蒙皱眉说道。
“喔。”何纕手下多施了两分力,溅得桌上多了好几点墨星子。
“喂,你是要把墨条使断是吗。”韩若蒙无奈地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这少爷可真难伺候!
何纕气上心头,乾脆丢了墨条,说道:“我爹说啊,读书人先得从自己磨墨着手。磨墨可养气,养耐xing,我看像你这样要人磨墨的少爷,写的字也好不到哪去。”
“……你爹不是打你五岁就死了,你娘才把你卖到这……”
“我,我还记得小时候他这样教过我啊。”
“可是他是种庄稼的不是吗,他也懂得这……”
“咳咳……”何纕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到。“我,我是说,你不要瞧不起我家,从前我爹爹也是读书人呢。后来是生活困苦才改种庄稼的,谁知我五岁的时候他竟又因病下世了……”
说着还假意的滴了几滴眼泪,自己都差点要相信这个谎言了。不过这话要是给爹娘听见,她的耳朵不被扯下来才怪。何纕一面滴泪,一面暗自吐着舌头。
“原来是这样,我还是头一遭听你说这件事。”韩若蒙一脸同qíng的说,弄得何纕真想放声大笑。于是又加油添醋的诉苦道:“是啊,我们穷人家就是命苦,要不然我也是哪一家的千金小姐,何以流落到将军府里面当丫环。”
“唉。”韩若蒙叹口气,自己磨起墨来。“你的身世真令人同qíng,这样吧,以后我自己可以动手做的事qíng,就不劳烦你了。这是我唯一帮得上你的地方,自两年前你娘去世之后,你也没什麽亲人了。放心吧,我会好好待你的。”
这公子哥儿心肠倒蛮好的,何纕心想;不过最后那一句“好好待你”听在耳里也挺令人感到怪怪的,好像自己的终身要托付给他一样。
呸呸呸!好不害臊,一阵红晕飞上了脸颊,人家可不是这个意思。
“嗯,好啦。”正当何纕还在胡思乱想之际,韩若蒙不但研好了墨,还写了一幅字。趋前一看,是李太白的清平调第一首,诗云:云想衣裳花想容,chūn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字是好字,一手王右军的行糙,俐落的紧。正想称赞一句,见到那纨库的韩若蒙正似笑非笑的睇着她,倒像用诗在暗示什麽似的,何纕看了就无名火起,偏爱jī蛋里挑骨头。于是绷着脸撇过头去说道:“不好,写的可真是大大的不好。”
“咦,你倒说说看哪里不好。”韩若蒙有点诧异,自幼练的这手字,还没听过有人说不好的;如今要好好像这个丫头请教一下,到底不好在哪里。
“你看看,这首诗是李太白的清平调不是。”何纕故意这麽说了。
“是啊。”
“拿魏晋的字来写唐诗,恐怕味道就不搭嘎了。这王右军的字算得豪放,里太白的诗风可也是豪放,照理说应该不会不搭嘎。可是就诗意来说,李太白这首诗写的是花朵之容,暗喻美人之貌,拿豪放的字来写婉约的诗,可不是大大的……”何纕说了这麽一大堆,无非要压压韩若蒙的气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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