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娘腹中的那个孩子,现在可真是她的护身符。无论她做了什么,但凡只要拿了这张护身符出来,沈承璋总要看顾她两分。
想到这里,沈沅便起身从椅中站起,面对着沈承璋,满面诚恳的说道:“父亲,纵然姨娘卖了母亲铺子的事是她私自拿的主意,事前事后都没有对您说,但姨娘现在毕竟怀有身孕,怎么能这样的跪着呢?请父亲让姨娘起来坐着说话。”
左右沈承璋是必然会让薛姨娘起来的,既如此,这个人qíng倒不如由她来做,还能在沈承璋心中博一个好印象。
果然,沈承璋听到沈沅竟然为薛姨娘求qíng,就暗自的点头,想着,沅姐儿的品行真是宽容。薛姨娘私下卖了她母亲陪嫁的铺子,但她竟然还能开口为薛姨娘求qíng。
他心中不由的就对沈沅又多了几分赞赏。随后沈承璋才看向薛姨娘,淡淡的说道:“既然沅姐儿都为你求qíng了,那你就起来,坐着说话吧。”
薛姨娘受的这一口软气不小。但她还得对着沈承璋道谢,扶着沈澜的手站起来之后还得对着沈沅道谢。
沈沅微微笑道:“姨娘客气了。您现在怀着我父亲的孩子,这可是有功之臣。哪能让您跪着呢?您请坐。”
说着,就伸手过来搀了薛姨娘的胳膊,扶着她在旁边的一张圈椅中坐了。
薛姨娘罩在袖中的手紧紧的攥了起来,尖尖的指甲深深的掐进了掌心的ròu里,但她面上还得笑意柔和的说道:“多谢大小姐。”
沈沅笑了笑,没有说话。
等薛姨娘落座之后,沈沅随后也落了座。随即她就对徐妈妈使了个眼色。
徐妈妈会意,便上前两步,对着沈承璋屈膝行了个礼,然后说道:“论理不该老奴cha话的。只是夫人的那间首饰铺子,夫人生前老奴也跟她去过这间铺子几次,看着实在是红火的很。不说日进斗金,但每个月盈利的银钱也是很可观的。这些夫人也曾亲口对老奴提起过。可怎么姨奶奶却说按照前些年的账册来看却是亏本的呢?”
沈承璋自然答不上来。他从来不管这些事的。君子远庖厨,他不单是远庖厨,在他看来银钱这些也都是俗物,便也一并远离了,只每日做着诗酒茶花,琴棋书画的这些雅事。
于是沈承璋就望向薛姨娘,目光中有着询问的意思。
薛姨娘捏紧了手里淡青色的手帕子。
夫人的那间首饰铺子,地段好,卖的首饰式样又别致新颖,确实是盈利的很。所以当初那个徽州来的商人开了那样高的一个价钱的时候她才会极其的心动,瞒着沈承璋偷偷的将那间铺子给卖掉了,然后转手又悄悄的给自己置办了一间卖丝线的铺子。当时她就是想着,等往后寻个合适的时机再慢慢的将这事告诉沈承璋,卖得的银子只报一半,那样自己从中还能落一半银子。沈承璋又是个不通俗务的人,又信任他,这事他必然不会起疑。但是没想到现在这事竟然被沈沅给捅了出来……
薛姨娘脑中急转,在想着应对的话。但站在她身旁的沈澜此时却是沉不住气了,冷着一张俏脸就轻斥着徐妈妈:“我姨娘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如何我姨娘做的事竟然也轮得到你一个做下人的来质问了么?”
又嘲讽着沈沅:“你可要好好的管一管你身边的下人。尊卑有别,难不成她素日在你面前也是这样的没规矩?连主子说话她都能随意的在中间cha嘴?”
沈沅望了她一眼。
当着父亲的面就敢公然对她说这样的话,沈澜这可真是作死了。
尊卑有别,难不成嫡庶,长幼就没有别?而父亲素来又极注重这些个规矩的。
果然,就听得沈承璋怒声的在斥责着沈澜:“你也知道尊卑有别?那你就不知道嫡庶,长幼也有别?这是你该对你嫡姐说的话?你平日学的规矩又到哪里去了?”
他现在对沈澜真是越来越失望了。
原以为她是个知礼温婉乖巧的好孩子,但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明明沈沅处处都对她这个妹妹极为的关爱,但她倒时时的在言语中嘲讽挤兑沈沅,可知也不是个会感恩的人。
沈澜听了沈承璋的斥责,面色一下子就白了起来。紧接着她就双目含泪,颤着声音叫着:“父亲。”
沈承璋没有理会她。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沈沅心中冷笑。同样的把戏用多了可就不管用了。
不过她还是从椅中站起来说道:“父亲,二妹这也是关心姨娘的缘故。而且她年纪还小,说话一时冲动也是有的。您就不要责怪她了。”
“还小?过完年她可就要及笄了。”沈承璋鼻中轻哼一声。又说沈澜,“你看看你长姐,你都这样的说她了,可她还念着你是她妹妹,为你说好话求qíng。你何时才能学会你长姐这样宽厚待人的品xing?”
沈澜只气的双手都在发抖。然后她就要上前大声的对沈承璋说沈沅这一切都是装的,装给父亲你看的而已,她背后的嘴脸可不是这样的。但还没等她上前,就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死死的攥住了。
她低下头看过去,就见薛姨娘正目光严厉的看着她。同时薛姨娘又对她摇了摇头,是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的意思。
沈澜没有法子,只能硬生生的将自己胸中的这股子怒气压了下去。同时她转过头,目光狠狠的剜了沈沅一眼。
沈沅对此的回应是满面从容淡定的微笑。
沈澜见了,心中就越发的气了起来。但薛姨娘的手还在紧攥着她的手,她只能低下头去,不过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薛姨娘这才放开沈澜的手,对着沈沅点头说道:“澜姐儿还小,又沉不住气,大小姐您可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才是。”
今儿沈沅可真是占尽了先机。人qíng全都是她一个人做了,好也全都是她一个人落了。只怕过了今儿,再想要在沈承璋面前说沈沅的不是可就难了。沈承璋未必像以往那样尽信的。
“姨娘您客气了。二妹是我的亲妹妹,再如何,我这个做长姐的都会好好的爱护她。”沈沅面上的微笑不变,不过她心中却在想着,今儿最重要的是母亲首饰铺子的事,可不是沈澜懂不懂规矩的事。于是她随后就话锋一转,又笑着说道,“倒是姨娘您现在怀着身子,可要好生的照顾自己才是。虽说说您将我母亲的那间首饰铺子卖了,我一直都不知道这事,心中还着急,想着您是不是被人给哄骗了,又或是您遇到了什么难处,急需银子使。我刚刚还跟父亲说这事呢,若您真是急需银子使,我那里还有些散碎的银子和首饰簪环之类,就全都拿了来给您。但现在既然这事说开了,我晓得您没有遭人哄骗,也并没有遇到什么急需银子使的难事,我这心里可就放心不少了。”
薛姨娘现在的感觉,就好比是吃着一道在外人看来是品相极好的菜,但她吃到口中才知道这品相极好的菜里面包裹的全都是花椒,又麻又辣又涩,但她偏偏还得面上笑着说好吃。
真是心中难受憋屈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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