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民益却说儿子正在长身体,比成年人还能吃呢,这伙食费还怕少了。
唐青宏从爸爸手里接过钱,笑眯眯地塞进余老太的口袋,“奶奶就收下吧,我才不好意思每天去吃白食呢!您要是不收,我就不去,每天中午都会饿肚子的!”
吃完饭大概是晚上八点,那群中老爷们吐完了心中块垒,一个个jīng神好多了,他们帮余老两口子把行李打包,完全不让两个老人动手就搬好了家。
唐家两父子跟着把人送过去,又坐了一下才告别回家,余老反过来把他们送出门口,握着唐民益的手半天不放。
千言万语本可留待以后再说,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但余老嗫嚅一会,终究颤着声音说出了一句,“小唐,不管哪里能用得着我,我都愿意上!我不要职务,不要酬劳,只要能让我做点事……”
这个坏脾气的老人能把姿态摆得这么卑微,估计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唐民益拍拍老人的手,“我知道,或迟或早,我一定请您出山。”
两父子回到换过来的“新家”,一起把屋子收拾了一下,其实没啥可收的,余老太把这小屋子打理得gān净温暖,他们的家务事就是把碗洗了,再换好被褥而已。
今天晚上唐青宏可不想再跟爸爸一块洗澡了,趁着爸爸检查他的作业,就跑到浴室赶紧洗了,还把门关得紧紧地。等爸爸也洗完出来,他正坐在chuáng边的书桌前撑着下巴发愁——这屋里只有一间卧室,一张chuáng,难道从昨天开始要有很长一段时间跟爸爸同睡?
昨晚上他睡得不自在,可他知道只要习惯几天,他就会特别的自在……自在到不想再被赶出去一个人睡冷被窝的地步。如果爸爸终有一天会把他赶出去各自生活,那还是不要太亲密才比较好。到时候他会受不了的,可能gān出什么疯狂的事情也说不定呀。
他忧虑的神情落在爸爸眼里,引起了爸爸的轻笑声,“你在想什么呢?眉毛眼睛都皱成一团了,像个小包子。”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爸,你不懂……算了不说了,我给你说说学校的事。”
唐民益觉得这样的儿子可怜又可爱,忍不住笑出了声,“我还不懂?你才多大啊,就少年维特之烦恼了?不对,不可能吧?唐青宏!你才十一岁!”
看着爸爸一句话里逐渐沉下来的面色,唐青宏没好气地摆摆手,“没有!你想歪了!哼,你还嫌我吃得太多!我刚才就是为这个生气!”
“你少岔开话题,真没有你会反应这么快?你心里没想,怎么知道爸爸在说什么?别瞒了,老实jiāo代,你从小就早熟,可不能熟在这个上头!”
唐青宏的一张脸皱得更厉害了,可心里头倒有点小小的高兴,爸爸果然还是很紧张他的,时刻担心着他会做错事、走错路。高兴之余,他又觉得委屈:哼,爸爸对他也太不放心了,他会是那种一心早恋班花校花的白痴小男孩吗?
所以他也很认真的辩解起来,“真的没有啦!爸你想多了!我个子这么矮呢,早什么恋?班上那些女生都比我高!我哪能有那个心思啊!”
唐民益眯起眼审视了儿子半天,“好,爸爸姑且相信你。反正说到这个了,爸爸就跟你约法三章!”
“……至于吗?”他无奈地抬起眼看向爸爸,发现爸爸还真不是开玩笑的,“你也知道,我才十一岁!等我长到十六岁再跟我约法三章吧!”
“那不行,到十六岁就晚了!古时候十三四岁就……呃,反正你只准服从,不许违抗!”
他知道爸爸没说完的那句话,肯定是古人十三四岁都可以做爹了。爸爸做欣雁爹的时候,实际年纪也只有十七八吧?难怪对自己看得这么紧,简直想从源头上杜绝掉他被女孩子攻克的机会,是不是爸爸其实也很后悔那段仓促的婚姻?
上辈子爸爸也是一直没有再婚过的,自从前妻死了以后,爸爸总觉得是自己害了那个女孩,迟迟不肯考虑第二次婚姻。就算当时爸爸年纪不大,又是两边大人做主,他们都没什么选择,也谈不上什么相互了解和培养感情,但毕竟吴琪嫁到了唐家。
像爸爸这样的男人,娶了一个女人就会终身对她负责,不论感情如何。可吴琪需要的绝不是这种负责,因此婚后郁郁寡欢,即使怀孕期间也经常吃不下饭,整天不怎么理睬自己的婆婆和丈夫。他曾经在唐家翻到过吴琪生前的日记,那本日记上写满了一个妙龄女孩早早结婚的遗憾,还有自己想做演员的梦想。
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去做演员?越是不能,她就越想,每天看到丈夫就觉得毫无共同语言,张口闭口都是发奋图qiáng和家国责任,完全没有一个女人需要的làng漫感情。她第一眼看到丈夫的时候,也曾经心生好感,起码这个外形出挑的少年符合她对爱情的想象,但实际接触和结婚以后,她对于爱情的期待因为丈夫的不解风情而彻底破灭了。
唐青宏不知道爸爸看过这本日记多少遍,它的纸页被摩挲得旧而且薄,那些埋怨丈夫的字句也是刺在爸爸心头的尖刀。在那本日记的最后一页,他看到爸爸写在上面的几行字,笔迹很重,都浸透到反面去了。
那些或大或小、或草或楷的字迹,都是“对不起”这三个字,这是他上辈子偷偷窥探到的、爸爸在私人感情方面最深刻的记忆。
爸爸到底有没有真正喜欢过吴琪,已经不重要了,他看到的是爸爸对于感情的态度:责任大于一切。
52书库推荐浏览: 暗夜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