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手上一重,捏着像是个簪子,瞧见王嬷嬷头上原本一对的纯银梅花簪子少了一个,心里就是一跳。想必之前这新郎家人就是想用大公jī拜堂掩饰新郎是个傻子的事实吧?现下正主出来都把新娘给抱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新娘有什么羞愤jiāo加哭闹要回娘家的表现,应该是能成的吧?
好在秦瑞熙似乎也知道拜堂成亲是很紧要的事qíng,喜娘一招呼,他便喜滋滋地亲自扶着荆无双上前。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虽然期间秦瑞熙一直表现得很幼稚,但那双成年男子的手臂可是一直稳稳扶着荆无双不放的。匆匆受了礼的秦直好像完成了一件多为难的事的,急匆匆带着侯在外面的常随回了主院。他的身影一消失,堂上的秦夫人目光转向相扶去往东屋秦瑞熙寝房的新出炉小夫妻,面沉如水,“王嬷嬷,让书香去安排下大奶奶带来的陪嫁。”
王嬷嬷一挥手,方才守在厅堂中的丫鬟婆子们全都鱼贯往门外退去,她跟着出去吩咐了两句后急匆匆回转过来,恭敬地侯在下方。
“桂香怎么回事?看个傻子都看不住。要不是我那表妹厉害给咱们家新进门的这位大奶奶喝了什么东西,让她发现嫁的不是程家大公子而是个傻子准得转身就跑,之前的一切不都白谋划了吗?另外,再问问桂香,胡妈和胡德凯都被调开了是谁告诉那傻子什么叫成亲什么叫护着媳妇的?”秦夫人和威远侯夫人杜氏是表姐妹,今日的婚事可是表姐妹两个谋划了许久的一石二鸟之策。
王嬷嬷知道自家夫人长相娇美,那心地手段可和长相没什么关系,小心翼翼赔了罪,又承诺了一堆后续事qíng必定做好的话,这才弯着身子跟在她后面离开了颐园。跟着两人离开的还有一大群分散在颐园各处的下人,喜娘都还没离开,这偌大的颐园前前后后便剩下零星的几个下人各自忙碌了。
挑盖头、喝jiāo杯酒,秦瑞熙都当做家家酒做得一板一眼,等喜娘喊出一句礼成之后,他大大松了一口气,“成亲真累,媳妇你累不累?”
喜娘捂着嘴偷偷笑了笑,今儿这婚事处处古怪,好在看新娘子除了脸上神色疲惫些并没有炸毛的表现,新郎虽然傻了些却是处处护着新娘子,也许并不是一桩缺德事。又说了几句吉祥话,按照之前和王嬷嬷的约定,她就该功成身退了。
“媳妇你脸色好白,要不要睡会儿?”自己都还顶着jī窝头,穿着破烂衣裳的秦瑞熙在喜娘一走就从chuáng上蹦了起来,蹲到荆无双面前仰望着她,面露忧色。
荆无双心里一暖,算上上辈子活的十多年,从爹娘相继去世后便不曾有人如此关心她、护着她;此时想来,就是程志恒都不曾说过一次“别怕,有我在”。两辈子,除了早逝的父亲,就只有秦瑞熙这么个傻乎乎的人说出了她最渴望的一句话。
“媳妇你怎么不和我说话?”呆呆等了许久的秦瑞熙只见荆无双白着一张脸,眼睛也不看着他,顿时焦急地起身来回踱步,“怎么办怎么办?他只说过我要护着媳妇不被人欺负,关心媳妇累不累、饿不饿、渴不渴,媳妇就会和我玩、媳妇就会护着我,可是媳妇都不和我说话啊?”
“大……瑞熙,”想了想,荆无双还是唤了秦瑞熙的名字,“瑞熙,我刚才想了些别的事qíng,并不是不理你。”
“媳妇要理我!果然和他说的一样,只要我能保护媳妇媳妇就会喜欢我。”秦瑞熙再次蹦到了荆无双面前蹲着,清澈的眸子望着她,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那媳妇你会不会也不见了?”
☆、第五章 焦急的奶娘
此时,东胜坊麻衣巷子中一户四合院中,正有个脸色蜡huáng的圆脸妇人拿了一旁的扫帚往身前一个十六七岁憨厚少年身上打,“作孽哦,我怎么就生了你胡二这么个没长脑袋的儿子哟!”
边上,一个身着布衣,长相普通的小妇人忙不迭伸手扶着圆脸中年妇人,“娘你别打二弟了,他这也是担心你。”
“担心我!我明明和他说过我这次病得蹊跷,让他半步不离跟着熙少爷,他倒是好,别人一句话就急巴巴赶了回来,还不知道熙少爷会不会遇上什么麻烦!公主啊,是奴婢对不住您……”圆脸妇人正是秦瑞熙找了几天的奶娘胡妈,被她拿扫帚打着丝毫不敢还手的正是她家二儿子,秦瑞熙的贴身小厮胡二胡德凯。
三日前,胡妈身上突然生出了许多红疹,还伴随着上吐下泻,折腾得她挪步都难。然后一向扔着颐园不管不顾的秦夫人便出现了,以她身上的病怕过给秦瑞熙让她回家休养。胡妈当时看到秦夫人身边的王嬷嬷出现就觉着不正常,这么些年了,若不是她看得紧,秦瑞熙都不知道被拐子拐走多少次了也不见有人来管。
匆忙中,府里人甚至都不让她给秦瑞熙以及自个儿儿子jiāo代点什么,当着王嬷嬷,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告诉儿子不能放主子一个人待着。不曾想今天一早胡二就回来了,扑在她脚边一阵嚎哭。一问才知道府里几个丫鬟嚼舌头,说她病得都快死了胡二还傻乎乎在公主府不回家看看。也不知胡二天生憨厚还是跟着秦瑞熙久了也沾了些傻气,听罢后丢下秦瑞熙就往麻衣巷子赶,路上还被一拨十里红妆的成亲队伍给阻了阻,这才堪堪在晌午前进了家门。
“婆婆,”旁边,胡二的嫂子满脸为难,一边给胡妈顺气一边劝,“二弟也是担心婆婆您,这才半天时间大公子定然不会有什么事的。”
“老大媳妇,你是不知道荣华公主府里现在是个什么模样!驸马爷看不上熙少爷傻气,要不是那女人这么些年都没生出个儿子来,咱们熙少爷早就没了活路,这次事qíng如此蹊跷,定然是那女人有什么大动作。”想到秦瑞熙可能会遭遇的不测,胡妈真是一刻都坐不住了,“不行,我得立刻回去。老二出去叫辆车,别省钱,咱们快些回去。”
“婆婆,您病还没全好呢。难得回来一次,你也该让相公和我尽尽孝心啊!”胡大媳妇是个好的,看胡妈走路都还不稳当,急得赶紧扶着她苦苦劝解。
“你们一家过得好好对我就是孝顺,让大孙子念书考个功名才是孝顺;要是没有公主开恩,老大和老二能脱了奴籍么!为了这个,我这辈子就得好好帮公主看着熙少爷。”当年,是荣华公主开恩,让祖上几辈都是奴籍的胡大脱了奴籍并送去铺子上做学徒,如今娶了良家女子做了绸缎铺子二掌柜,孙子机灵聪慧正开蒙念书,说不定胡家多年后还能出个秀才;胡德凯早年拜在秦瑞熙身边一个侍卫跟前学了多年功夫,现下虽然只是跟着秦瑞熙做个小厮,等找个良家女子成亲后完全可以去镖局做个镖师什么的,要是舍得吃苦去投军建点功业怎么也有条好出路。
如此光宗耀祖的事qíng在胡妈手中实现,你说她能不对荣华公主感恩戴德吗?
胡大媳妇也理解她的心意,只是觉得婆母和小叔子侍候个傻子这么多年也算得上仁至义尽了吧,这么些年母子俩回家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有意思吗?可是再没意思她也不敢当着婆母面前说,待会儿别说婆母,怕是小叔子都得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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