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头顶上才传来一个有点苍老沙哑的声音,“抬起头来!”
渠水跟着声音抬起眼睛,目光正对上负手站起来的人,不知道何时他从坐改为了站。
果然如同小山说的那样,是个高高瘦瘦的老者,年纪约莫有五十岁,头发与胡须都有一半斑白,脸上也皱纹横生,但是,他整个人的气势,却是渠水在外面不曾见到过的。
那一双沧桑的,有点浑浊的双目中,却闪过一道分明的jīng光。而对方看到她后,神qíng明显是微微惊讶。
渠水有点奇怪,不知道他惊讶什么,而对方的神qíng却明显变得缓和起来,微微伸手。说道,“起来说话吧!”
渠水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站到一旁,保持沉默。
而天子望向他,神qíng似乎陷入到了遥远的回忆当中,好半天都没有再说话。
渠水站在那里很不自在,瞪了半晌,她忍不住,就又偷偷的抬起眼睛,又看了对方一眼,而这一回两个人的目光再次相遇,渠水就是一惊,然后更加讶然,因为天子的神qíng与刚才截然不同,他看向她的目光中,似乎含的深深的怜惜,怀念,还有一抹的爱意?
☆、第276章 明知故问
渠水只觉得胳膊上的jī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但随即她就明白自己理解错误。
对方大致所有的qíng绪都不是针对她的,而大概是通过她去看另外一个人,果然,天子这个时候说话了,他长长的喟叹一声,背负着双手,仰头看着房顶,轻声,“你和你的姑母很像,你是叫渠水吧?好名字!”
渠水讶异的抬头,天子露出一抹和蔼的微笑,面容很慈祥,“不错,你的姑母就是小山的亲生母亲,当年的云贵妃,也曾经是我最宠爱的妃子。你的容貌,与她足有五六分像!”
渠水心里很惊讶,因为从没有人告诉过她,她竟然和那个未谋一面的姑母长得相似。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她所接触的人中,除了北郡王见到过当年的云贵妃,其他人根本就没有机会,也没有能力见到对方。
不过这一点在现在看来对她是有利的,因为天子对她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如果说刚才还带着一点天子的矜持与尊贵,那么现在就完全是如同长辈对晚辈的了慈爱,他亲切地指了旁边的椅子,让渠水坐下,渠水推辞再三,但对方却坚持,渠水没办法,只得忐忑不安的坐了半边椅子。
她的模样如临大敌,天子这么多年来在朝廷上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她的不自在,但也只是一瞬,没有当回事儿,他跟着坐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似是在审视她的面容,一边审视,还一边轻叹出声,“你的眼睛鼻子嘴巴跟对方是最像,不过,你的容貌要更清丽温婉一些,你姑母却更加刚硬一些。”
渠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低头表示害羞,天子就又温声问道,“你多大了?”
渠水便说道,“过了这个年也就十六周岁了。”
天子就点点头,叹道,“也是该嫁人的年纪了,像你姑母当年遇到朕的时候,也就是十五六岁。”天子的神qíng就好像又回到了以前,有点恍惚。
渠水看到这样的他,倒是不奇怪,对方的种种态度明显是对云贵妃qíng根深种,如果不是发生了后来那件事儿,说不定他和杨贵妃还会白头偕老呢,当然,这只是渠水的猜测而已,在皇家,没有任何一种qíng感能够经受得起权利考验。
天子回过神来后就又问道,“我听小山说,你曾经也读过书。”
渠水就点头应是,“之前先父教过我几年,后来,我又因为做生意的缘故,自己学了些。”
天子就含笑点头,“跟你姑母很相似,你姑母也是个喜欢读书练字儿的,听说你写的字不错,来这边,给朕写几个字,朕瞧瞧。”
竟然要求她写字,渠水有点不安,不知道该不该拒绝,但是对上对方那双慈爱的眼睛,她就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因此站起身行了礼,告了声罪,便走上前在书桌旁,拿了早就准备好的毛笔,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了一个云字,等写完之后,她才后知后觉想到自己应该提前问一声对方该写什么字,而不是率先写一个云字,这样的行为在赵伤眼中大概就属于鲁莽的了吧。
渠水轻轻咬唇,侧着头,抬起眼睛悄悄的看向对方,她这样一副似乎是做错事的模样,让天子给看到眼里,不由会心一笑,点点头称赞道,“看得出来是下了几分功夫的,只是还没有自己的韵味,只是仿照前人而已,这里还有几本名家字帖,你若是喜欢,让人给你送回去。”
渠水一时受宠若惊,放下毛笔,忙摆了手,“天,天子,不,陛下,还是太贵重了,小女子无功不受禄,那字帖还是请您留着赏给别人吧。”这话一说完,对上对方的神qíng,渠水就又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又做错了。
天子赏赐和长辈赏赐是完全不一样的,不是有句话叫做,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天子赏赐是没有回绝的余地,那么当然,天赐惩罚也是没有回绝的余地,但是长辈如果赏一个东西,下边是可以谦虚地表示不要的,渠水想到这里,就有点懊恼,嘟了嘟唇,瞅向对方。
天子却好笑地笑起来,他本身是一个十分严肃的人,但这样微笑的时候,却意外地显出来几分的孩子气,而渠水从他那孩子气的神qíng中,也讶然的发现,与小山的三分相似之处,她垂下头,有点闷闷不乐的想到,看来小山的长相还是随着他的父亲的。
她不愿意再与对方虚伪下去,直接问道,“不知道陛下想将我弟弟怎么办?”
天子便抬头看她,想了想问道,“你们姐弟两个的感qíng很好?”
渠水就点点头,昂头说道,“不错,我父母去世后我就和他相依为命,我也发过誓,我会将他好好抚养成人。”
天子就又问道,“你并不赞成让小山进宫?”
渠水点头,“是的,皇宫里的形式复杂,而且危险,我和小山在宫外面,远远的逃到南方,就会被人追杀,如果小山真的进了宫,想必有十颗脑袋都不够赔的,所以我不赞成他进宫。”
渠水很直观的说出来自己的真实想法,虽然在小山面前,她说过她会尊重他的决定,但渠水内心里还是不愿意对方进宫的。
天子就若有所思,“被谁追杀,知道吗?”
渠水看了他一眼,嘴角就露出一抹冷笑,“陛下,您是明知故问。”
说实话,这么多年来,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对他说话,天子当即心生恼怒,但是对上渠水的容颜后,那恼怒就莫名其妙的烟霄云散了,他轻声叹道,“你这个脾气与你姑母也是一模一样。”
渠水看着他,天子就微微一笑,解释道,“渠水,当年你姑母并不适合住在皇宫里,她脾气太过率直坦诚,眼里不揉沙子,在皇宫里几年也一直是跌跌撞撞的,每次都让朕捏了一把冷汗,所以从来不敢稍离她左右,但没有想到,只是将她送到了避暑山庄,只有那么短短几天,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至今朕想起来,还是让人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
52书库推荐浏览: 海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