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岂有此理,这些匪徒实在狡猾。”
他拍着桌子大骂,吓得夫人和师爷都不敢上前。
而白晓儿她们更多却是担忧。
那些匪徒到底是没打算来,还是提前知道了会有埋伏,才临时改了主意?
白晓儿和沈思齐拿第一种可能劝慰黄湘玉,却背着她商量了半日,最后确定了第二种可能。
须臾到了晚间,沈思齐叫人从珍馐坊端来菜肴。
几人都没有什么胃口,却还是尽力吃了几口饭。
饭桌上黄湘玉强忍着悲痛,边扒饭边说道:“晓儿,思齐,你们说得很对,或许他们就是临时改变主意了,或者又想加价钱,昨儿晚上才没有来。”
话刚说没多久,小顺子气喘吁吁地跑了来,手里拿着个黑色的木头匣子,红着眼睛,表情既悲伤又愤怒。
沈思齐打开匣子,表情不由大变。
黄湘玉和白晓儿忙探头去看,白晓儿看清里面的东西,不由发起抖来,黄湘玉更是尖叫一声,一头栽了下去。
木匣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截带血的肥嘟嘟的小手,手腕处露出白森森的骨茬。
这是阿牛的。
那些人砍下了阿牛的右手送了过来,这就代表他们知道他们报了官。
这便是惩罚!
而且惩罚才刚刚开始。
昏迷的黄湘玉被人七手八脚地抬进屋内,小顺子跑去请大夫,沈思齐亲自拿着东西去衙门找陈大人。
白晓儿指甲都快嵌到肉里去,眼泪止不住掉下来。
她着实不该去衙门报官的。
那陈大人虽为人端方,却头脑简单,容易冲动。
上次他无视种种蹊跷,只凭证物就要治黄湘玉的罪。
这次他的部署怎能做到万无一失?
那些山匪既然开口就敢要两万两银子,就定然知道她的底细,也应当知道她有沈掌柜这个靠山。
沈家在清风县都是排的上号的人家,而那些山匪却丝毫不惧。
这便有问题。
毕竟那冯三才死在狱中也是内鬼所为,这足以证明官衙内并非铁板一块。
她早该想到的。
白晓儿咬着唇,心顿时被后悔充满。
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找到林致远。
若林致远在,以他的聪明,他一定能提醒自己,不让自己犯这种错误。
她如今该怎么办?
她怎么做才能弥补黄婶儿失去的东西?
或许已经弥补不了了,阿牛那么喜欢读书,原本婶儿打算入秋了就送他去书院启蒙。
如今阿牛的手被砍了一只,焉知那些丧心病狂的匪徒明日不会送来第二只?
没有了手还怎么翻书如何写字?
她对不起黄湘玉,一切都是她的错。
白晓儿正伤心着,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清澈干净的声音:“晓儿,我才走了一日,你怎么又哭鼻子了?”
“林致远……”
泪眼朦胧中,白晓儿看到那个淡淡的身影,心的一角彻底崩塌。
她扑进他怀里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委屈得像个孩子:“林致远你怎么才来?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好久。我去你常去的地方找过你,可他们都说你不在。林致远,阿牛被山匪抓了,手也被人砍了下来,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白晓儿的泪眼将他胸前的衣裳都浸湿了,林致远心里一阵闷闷的钝痛。
他揽住她单薄的身子,伸手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地哄道:“好了别哭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我都会帮你。”
良久,白晓儿才止住哭泣,她从他怀里抬头,见他紧紧地搂着自己,脸立刻红了,她小声说道:“林致远你先放我下来。”
因她比他矮了近一个头,此刻林致远的手臂托着她的臀部,她整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且脚悬了空,这个姿势实在过于暧昧。
林致远却难得好心情地勾了勾唇角,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若是不放呢?”
☆、第六十八章 兵分两路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畔。
白晓儿肌肤敏感细嫩,白皙的耳朵瞬间红透了,像两只煮熟的虾。
她狠狠瞪着他,林致远感到她目光中的威胁,轻笑一声放下她,掏出一方洁白的棉布帕子递来。
“好些了吧,擦擦眼泪。”
白晓儿默默地接过擦了眼泪。
帕子上有股松柏的清香,淡淡的很是好闻。
她心神渐安,坐下来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林致远。
末了,她对林致远说道:“林致远,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昨天听婶儿的劝陈大人不要设伏,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白晓儿上辈子曾做过阑尾手术,麻醉劲儿过后,她疼得死去活来了好几天,那种滋味她知道。
可怜阿牛那么小的一个娃娃,被人生生砍断右手。
这种疼,白晓儿想想就觉得崩溃。
这时候,内室突然传来妇人凄厉的嚎哭。
是黄湘玉。
白晓儿立刻起身过去,林致远也跟了过来。
看到白晓儿,黄湘玉立刻抬起头,愣愣地瞧着她,嘴唇翕动着,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儿。
“婶儿你醒了。”
白晓儿担忧地唤了一声,过去扶起她,刚要给她后背垫上枕头,脸上却挨了重重一记耳光。
黄湘玉突然用力攥着她的手腕,近乎癫狂地叫道:“白晓儿你还我的阿牛来,你还我的阿牛来。”
声音凄厉,带着怨恨。
白晓儿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像破布娃娃一般任她摇晃着,脑子乱成一团麻。
这时,一只手拿住了黄湘玉的手腕,也没见怎么用力,便将黄湘玉同白晓儿分开了。
白晓儿落入身后那个温暖的怀抱,眼睛一酸,差点落泪。
“你没事吧?”林致远问她。
白晓儿摇头:“我没事。”
她只是心里不好受。
黄湘玉待她亲厚慈爱,她早把她当做自己的至亲。
可如今因为阿牛的事,她恨她。
“婶儿你冷静点,阿牛的事我们会想办法的。”
白晓儿向她保证,可黄湘玉却不听进去。
想到儿子那只被砍下的手,身为寡母的黄湘玉彻底崩溃了,说出来的话刀刀入肉。
“白晓儿,我向来把你当闺女一样疼,你嘴上说把阿牛当亲弟弟,可事实上呢?到底还是钱重要,你若不是舍不下那两万两银子,执意报官,阿牛也不至于被人砍了右手……”
说到这儿,黄湘玉又捂着脸哀哀地哭起来,无助又伤心。
“我真是后悔救了你,若我那日没多管闲事,没做这劳什子生意,我的阿牛就不会出事了。”
听到这句话,白晓儿面色煞白,嘴唇血色顿时褪尽。
她没想到黄湘玉对她怨念至此,这让她十分难过。
林致远轻握住她的手,看向黄湘玉的目光罩了层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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