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响宽慰道,“ 姐,没事,事情都压下来了。全京城只知道皇帝弄死了傅大人的猫,傅大人气量忒小,被个小事气跑了。没人知道猫是我那皇帝外甥指使人从傅大人府上偷出来的。“
太后啐了一口,“放你娘的屁!什么叫偷?整个天下都是重阳的,何况区区一只畜生!就是他弄死的又怎么了。”她想来想去,还是怏怏不乐, “刚补了个经筳官,就走了一个。难道要再开一次加试恩科,再挑一个出来补上?”
方响为难的咂咂嘴。“姐,不是我说,生辰八字相合的人选是这么好找的么?我那皇帝外甥的八字这么硬,上次在整个京城的高门子弟里挑了一轮,再也挑不出比沈太师家大公子更合适的了。”
太后怅然叹道,“确实啊!”
姐弟俩对坐无言,方响灵光忽闪,脑袋里闪过一个人选来。他凑近太后,低声道,“姐,你看那监察院的左都御史温泽温大人,此人做经筳讲官如何?”
“温泽?他的八字倒也不错,虽没有沈迟的好,不过和重阳的八字不相克,也是难得了。不过,”太后迟疑道,“你哥哥很不喜欢他。上次挑选的时候,哀家刚提了一句,你哥哥就把温泽的八字帖子扔火盆里了。”
方响不以为然,“呸!方栋的话你也听!我这位哥哥是什么人,你这个做长姐的还不知道?从三岁到八十三岁,只要是个下面带把的,他都不喜欢!能得他说一声好的,必然是色艺双绝的粉头。“
太后啐道,”混账,什么脏话都到宫里说!“
方响急忙轻轻扇了自己一嘴巴子,“姐,弟弟我是个粗人,别跟弟弟计较。我那哥哥,你的大弟弟,就算不喜欢全天下带把的,先帝和外甥几个不同旁人,他必然从心底喜欢出花儿来。“
太后忍不住笑起来。
方栋和方响这两个弟弟,她这个长姐是从小看到大的。闭上眼睛就想起来两兄弟光着屁股腚子在后院子里掐架,满地打滚的模样。后来先帝成了大业,两兄弟成了正宗的国舅爷,方响倒没变多少,方栋却变得多了,整天端着官架子,说话满篇的之乎者也。
后来方栋的官儿越做越大,拜了户部尚书,在朝堂上也跟其他的官儿一样跟她打官腔了。甚至逢着休沐日,来后宫探望她这姐姐的次数也少多了。
想到这里,太后觉得有点不是滋味,看了看眼前的方响,觉得还是这个二弟知道冷热,晓得疼自家姐姐。
“姐姐信你。“太后亲热的拍拍方响的手臂,“温泽年纪轻轻,能做到都察院的都御史,学问应该也是个顶好的。就选他罢!你哥哥不喜欢他,哀家不给他正头官职就是了。教他有空的时候都察院和文华殿两边跑跑,教教皇帝读书。至于其他两位经筳官,哀家多给他们点甜头,省得堂堂帝师,动不动就跑了。“
沈池自从进宫面见了太后和皇帝,过了几天,果然领旨任了翰林院侍讲学士,从五品的官职。
她每天去翰林院点个卯,跟翰林院同僚喝几杯茶,互相吹捧几句。翰林院同僚有的负责修书,有的负责编史,有的负责起草内阁诏书,像她这种初进翰林院的小菜鸟并无什么实事,过了午时便回家。到了文华殿开经筳的日子,她便去旁听。
沈池对这个职务非常的满意。
去翰林院点了几次卯,又去文华殿旁听了两次课,某天清晨,她在睡梦中被韩铮拖起来,迷迷糊糊的在自家院子里接了旨,莫名其妙兼任了吏科左给事中。
她的顶头上司,翰林院学士卢作人那边更为风光,官拜太子少保荣衔,从二品。
这一日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利出行,利送礼。
两位帝师双双攫升,文武百官送来的贺仪,塞满了沈家的小院子。认识的不认识的,拜访之人络绎不绝。沈太师那边得了消息,临时拨了几个得力的管家带了人手过来,才把沈家小宅子里外一团混乱的局面控制住了。
沈池接来送往,忙得四脚朝天。
翰林院同僚们连声贺喜,有几个知晓官场门道的纷纷道,“翰林院的官职虽清贵,却并无实权,要慢慢的熬资历。沈老弟这般年纪,估摸着要熬上二三十年。如今兼任了吏科左给事中就不一样了。这六科给事中看起来只是七品的官职,却有资格面君,可封驳,可科参,实权在手哪!’
另一名同僚笑眯眯的接道,”更何况现任吏部尚书正是沈太师。任命沈老弟做吏部左给事中,妙不可言!“
“妙不可言!“
众同僚心照不宣,哈哈的笑。
沈池抬头看着晴空如洗,耳边听着一片“前程远大“,“不可限量”,心里电闪雷鸣。
翰林院侍讲学士,从五品的清贵官职,不用上朝。
如今兼了吏科左给事中的实务官职,隶属六科。也就是说,她以后要五更上朝了。
古代的五更天,就是现代的五点到七点。
这以后要怎么活哟!
满心忧郁的沈池,头次上朝就迟了。韩铮从三更两刻就开始喊她,差点把她脸都拍肿了,依旧毫无反应,最后还是一盆带着冰渣子的井水,解决了起床问题。
但是井水解决了起床问题,又带来了另一个问题。
湿淋淋从床上跳起来的沈池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韩铮跟着她几个月了,这是头次看到她发脾气。
韩铮居然也不生气,嘴角噙着笑,看她一边对他大喊大叫,一边拿个毛巾手忙脚乱地擦头发。
发完了脾气,擦干净了头发,束起发髻,里里外外的衣裳全部换过,再手忙脚乱的穿好官袍,四个轿夫抬起轿子,飞轮似的跑到皇城门口,周围早已空无一人。沈池掉头就往回走,韩铮眼疾手快,拖着她直接到宫门外,把人推进去了。
沈池无奈,一路小跑到内廷,乌泱泱的大臣们早已分成左右两班,立在奉天殿下。她趁着天色还没有大亮,从掖门一步步的蹭进去,在人群最后站好。
众官员纷纷侧目。
沈池低下头装鸵鸟。
小皇帝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正百无聊赖,这下有意思的来了。他打断下面官员的禀奏,笑道,”沈先生又迟了。”
沈池心里暗骂,这熊孩子专门跟老师过不去。众目睽睽之下,只得扑通跪下来,正要开口辩解,垂帘坐在小皇帝身后的太后轻咳几声,和气道,“沈大人头次上朝,找不到地方,也是情有可原,下次切莫再迟了。“
沈池张口结舌,想好的腹稿卡在喉咙里。
这,这还是同一个人么!
莫非是个假太后!
太后自打跟弟弟方响深谈了一次,难得的起了悔意,深悔自己气头上口不择言。
当初挑了几十副生辰八字,千选万选挑中的人,跟小皇帝重阳的八字如此登对,整个京城再也挑不出第二个来了。这么个稀罕人物,要是被自己骂跑了,真是吃一箩筐后悔药也来不及。
太后是打定心思要把沈池留在文华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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