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听这厮不容分说，大帽子扣了一顶又一顶，心里不悦，但他知道言官就是这幅德行，而且铁战这次被弹劾，也是被他连累。只得按捺着道，
”铁战在宫里护卫着朕，见朕发了水痘，溃烂之处整日痒痛难忍，他心急如焚，出宫探访良医，正巧碰到了告假回老家的沈学士，两人四处探访，终于寻来了一位民间良医，药到病除，朕今日才能坐在此处，与众卿说话。如此耿耿忠心，若只是因为一时忘了告假，就要重罚，岂不是令天下忠臣齿冷！”
说罢一指沈池，“沈先生，你说说看。铁战是不是和你一起寻了名医回来的？”
沈池摸了摸鼻子。皇帝当众扯淡，她除了跟着撑场子，还能做什么。
“陛下明鉴。正是如此。臣可以作证。”
端王站在御阶下面，闻言一皱眉头，“军纪严明，擅离职守是大罪，怎可当作儿戏，轻易放过。若这次不追究铁战失职之罪，只怕军纪败坏。“
说罢，炯炯盯着他的皇帝侄子，只等重阳严词拒绝，他这边占着理，随随便便就能寻到更重的话说出来，今日当场便能治了铁战的罪。
不料重阳却点头道，“端王叔说得有理。虽然情有可原，但也不能不罚。”
殷季大感诧异，一时竟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重阳不给他机会，接口继续道，”端皇叔说得不错，严明军纪，须得赏罚分明。铁战忠心耿耿，朕封他御前佩刀行走。至于罚么，“ 他伸手一指大殿外，
“铁战擅离职守半个月，朕就罚他守半年的掖门。叫他天天早起，对着各位卿家，见贤思齐，反思自身的过错。“
端王眉头大皱，目光扫了眼朱端砚。
朱端砚上前一步，大声道，”陛下，如此处置，太轻，太草率！臣有异议！“
重阳已经从龙椅站起身来，冷冷道，”铁战若是京营将领也就罢了，但他掌的是羽林卫，护卫朕和太后安危的皇城禁军！朕倒想不出，有什么能比一片忠心更重要！朕主意已定。朱卿家如果不服，可以把奏折呈上内阁再议。内阁如果有异议，不妨把朕的旨意封还，自己去议铁战的罪！“
内阁诸位大臣互看一眼，觉得皇帝这番话说得不无道理，纷纷出列，言道，不敢违皇命。
端王沉着脸，目送着皇帝离开大殿。
帘子后传来一声轻响，太后脸色阴沉的走了出来。
她今天郁郁不乐，始终一言不发。从帘子后面出来的时候，却正对上端王的视线。
两人对视片刻，端王突然对太后古怪地笑了笑。
太后心里有鬼，转头避开视线，装作没看见，跟在皇帝后面走了。
第46章 摊牌
这天傍晚，沈池下了值，回到她的小宅子。
老管家于伯开了门，言说下午有位温大人遣小厮送了张药方子来，还有一瓶已经配好的药膏。
沈池收好了方子，喜滋滋地把白瓷瓶子拿过来，去了房里。
昨夜端王府送来了一瓶药，玉瓶晶莹剔透，用整块的翡翠雕成竹节形状，一看就是好东西，里面的药也不会差，直接丢了，实在是暴殄天物。她昨天叫韩铮趁夜拿出去，悄无声息的扔进了城南仁心堂药铺的院子里，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她在这彼方风神俊雅了许多年，现在顶着一张肿脸，实在有些郁闷。温泽这次雪中送炭，来的正及时。
她把白瓷瓶子里的药膏挑了些出来，对着铜镜，仔细涂在脸颊上。
乳白色的药膏敷在脸上，有点温热，带着幽香，舒服得很。沈池恍惚觉得自己在做面膜，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喜滋滋地不停道，“这药真不错。”“眼看着消肿了。”“瀚之家里果然有钱，随随便便拿出来都是好东西。”
说了半天，居然没有听到韩铮开口损她。
沈池一回头，韩铮翘腿坐在椅子里，目光直勾勾盯着地上青砖，竟在发呆。
这场面实在少见，沈池忍着笑，悄无声息的站起身，几步过去，摆出僵尸的直挺挺姿势，嗷了一声。
韩铮猛地回过神来，迎面一个白脸怪物大张着嘴，直挺挺站着，嘴巴呼出的气几乎能喷到他脸上。韩铮两手一撑椅背，瞬间弹跳起身。
沈池笑得前仰后合。
“韩大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莫非是哪家姑娘入了韩大侠的眼，惹得郎君茶饭不思？”
韩铮瞪视了她一眼。“莫戏弄习武之人。刚才若不是我收手得及时，你现在已经躺地上了。”
沈池笑道，“是是是，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韩铮坐回了椅子，眼看着沈池哼着不知什么调的曲儿，慢悠悠对着铜镜敷药膏。他开口道，“我有些事，出去三四日。端午之前回来。”
沈池挥挥手，“准假了。端午回来吃粽子。”
韩铮起身出了门，回房里换了身夜行衣服，提了剑，在沉沉暮色中，径直出了沈宅。
沈池睡了一觉起来，发觉脸上肿胀消了大半。温家的祖传秘方，竟比宫里的药还好用。
她心情大好，就连重阳那边给她的郁闷都少了些，精神奕奕得上朝去。
入了内廷，走到掖门那儿，忽然觉得多出了一座小山。
定睛看了几眼，沈池忍着笑走过去，一拍那座小山的肩膀，“铁大人。“
小山转过身来，腰间挂着闪亮亮的御前佩刀，身上穿着掖门守卫的服饰，郁闷地道，”沈大人。”
沈池笑道，“铁大人莫忧心，羽林卫指挥使的官职不是还在么，也没有发配去城门根儿，甚好。”
铁战郁闷道，“守在内廷掖门，整日对着各位大人忧国忧民的脸，还不如去守城门根儿，好歹能喝点酒。”
沈池捧腹笑了一回，安慰道，“陛下昨日说了，也就是半年的事儿。铁大人忍忍。” 捂着笑痛的肚子上朝去。
今日朝上，依旧议的是帝后大婚的事。
礼部昨日得了皇帝御口夸奖，礼部尚书穆其忠下了朝，立刻召集礼部上下官员，抹着眼泪感念了一番皇恩，礼部全员发动，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
礼部侍郎方响惦记着差事，昨天下午就跑了趟慈庆宫，找自家姐姐。没想到被吴大用拦在外殿，说道，端王过来找太后议事，请小国舅稍等等。
这一等就从下午等到了傍晚。
方响心里老大不舒服，端王这厮在内阁批红还不够，跑到后宫找太后议什么事。从前朝到后宫，这手伸得够长的。
坐等到日落西山，太后出来送走了端王，也不跟方响废话，拿出了最后一轮人选八张画像，放在桌案上，拿起朱笔，唰唰几笔圈定了。
皇后人选，果然圈了辅国公方栋家的女儿，皇帝的大表姐，方云舒。
除了方云舒，居然还圈了其他两个妃嫔人选。
方响咂砸嘴巴，试探性说了句，“云舒丫头都二十了。虽说是亲上加亲，但是这岁数差得太多——”
太后心情糟糕之极，忍了几天的火|药桶立刻爆了，直接甩话糊了亲弟弟一脸。
52书库推荐浏览： 奚图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