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料事情远远没有完。
过了两日,十一月初五这天,都察院下属御史程百思上书弹劾端王。奏折里写道,端王身为先帝亲封的藩王,以顾命名义留京。如今陛下业已亲政,辅佐大臣人才济济,端王私留京城,拒不就藩,未知其所图也。请端王即刻就藩。
这句‘未知其所图也’,实在太重,放在谁的头上也当不起。
重阳在文渊阁里看了奏折,留中不发。
次日,都察院左都御史温泽上奏折,请端王就藩。重阳又留中不发。当天却下旨封赏了程百思和温泽。
礼部尚书穆其中思量了一夜,次日上奏折,请端王就藩。
次日,太师沈棠上奏折,请端王就藩。
吏科都给事中陈九道上奏折,请端王就藩。
大理寺卿穆雁归上奏折,请端王就藩。
朝中诸位大臣嗅到了风向,纷纷附议。
端王气得咬牙,只恨当年没有直接杀了程百思这大头。
偏偏便在这时,京城的大街小巷,又流传起一首民谣来。
“天皇皇,地皇皇。
留此王,百姓慌。
往西去,不着忙。”
民谣简单上口,很快就传遍了街坊。路边踢毽子的娃娃们也能随口哼出来两句。
民谣出现的时机如此的巧,已经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
随着朝上风向的转变,殷季感觉到了其中的危机。
他立刻召了华永廷等几位幕僚和藩王三卫指挥使,在王府书房通宵秘密商议。
四周通明的烛光里,各人的眼睛因为熬夜变得通红。
”诸位,千日准备,成败在此一举。”华永廷坐在轮椅上,环顾左右,缓缓道,“若殿下此去河南就藩,我等半生努力,毁于一旦。前往关外的信使已经启程,在得到回信之前,殿下务必撑住朝野的压力。”
王府新任三位护卫司指挥使孙继言,是殷季的侧妃孙氏之弟,对这位姐夫死心踏地。自从上次韩铮夜入王府,杀了两位护卫司指挥使,端王便提拔了他上来。
孙继言道,“殿下放心,若是朝上有谁对殿下不敬,属下做些准备,假借江湖大盗的名义,暗中杀了就是。”
殷季摇头,“若是留下痕迹,反而夹缠不清。左右不超过一个月,关外就会有消息传来。本王撑得住。“
在座的另一名幕僚有些担心,”鞑靼自年前一战,元气大伤。就算寻到了他们的新王,只怕他们带着残兵在大漠里苟延残喘,不敢进关。“
华永廷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谁说北上的信使去寻鞑靼了?“
在座各人齐齐一惊。
华永廷却是早就知道内情的,用手指蘸着茶水,随手在书桌上画出北部边境的地形来。
“这里是参合口,北出参合口,即进入鞑靼境内。鞑靼再往西北,就是瓦刺国。” 他指在瓦刺国的王都处,轻轻点了点,“不知这瓦刺国起兵,需要多久时日。”
殷季道,“听说都是轻骑兵,日行八百里,行军快得很,半个月就可以越过鞑靼国境。对了,继言,王府仪卫司指挥使的人选,可定下了?”
孙继言恭谨道,”回殿下,已经定下了。此人姓尉迟,单名廉,武艺卓越,为人骁勇,在江湖上也是有名的。此人已经在路上,数日之后便可以面见殿下。“
殷季点点头,”“武艺卓越,自然是好的。不知为人如何?”
孙继言笑道,“尉迟廉此人骁勇善战,但是有个毛病,最是贪财好色,所以在江湖上名声不好。殿下多多的送他金银美人,此人便能死心塌地。”
殷季笑道,“不怕他贪财好色。就怕他不沾财色。此人找得不错。”想了想又道,“此人的武艺,和沈池身边的韩铮相比如何?”
孙继言想了想,“这两人早几年似乎交过手,在伯仲之间。这几年韩铮藏身在京城,倒是不知道近况如何。”
“能在伯仲之间,已经好极了。”殷季极满意的起身,“今夜就议到这里。”
华永廷提醒道,“殿下,除了京城的孙指挥使和河南的崔指挥使,尚有第三位护卫司指挥使的人选还未找定。忠义侯前些日子荐了王虎和秦大祐两位将军过来,王爷可要从中挑选?”
殷季听了就是一皱眉,“李岁明越过越糊涂了!王虎的出身倒还过得去,秦大祐可是方响家的女婿。这种牵扯不清的背景,怎么能荐来王府护卫司!”
在座众人却纷纷笑起来。一名幕僚笑道,“王爷有所不知。秦将军最近出了一件事,把方小国舅得罪狠了。不跟着王爷,在朝上已经无处容身。忠义侯荐他过来,大有深意。”
这种小道消息,殷季倒是没听过的,奇道,“此话怎讲?”
那幕僚道,“前阵子乾清宫那位大婚,秦大祐将军不是跟着方夫人回京观礼?方夫人那时已经怀了五个月的身孕,肚子都挺起来了,方小国舅整日见人就说他未来的外孙。却不料秦将军某日喝多了酒,酩酊大醉,方夫人拦着不让再喝,秦将军酒后失态,竟将方夫人拳打脚踢,肚子里的孩儿当场落了胎。方小国舅隔天知道后勃然大怒,直接把秦将军绑去了国舅府,打得半死不活。还是忠义侯得了消息,硬闯了国舅府,把人捞出来了。”
这事在军中传得沸沸扬扬,孙继言也听说了,接口道,“听说近日已经和离了。方夫人亲手写得和离书,派人送到军中,把夫君休了,又是奇闻一件。”
殷季笑道,“本王最近忙于政事,倒是听漏了这些个有趣故事。既然已经跟方家闹成这样,秦大祐就留下罢。”
华永廷又问,” 这第三位护卫司指挥使的人选,不知王爷属意王将军,还是秦将军?”
殷季一摆手,“每个护卫司指挥使手下掌着两万王府卫军,万一找错了人,后患无穷。这两人分别在正道和继言的手下,各自做个副指挥使,暗中查看着。探明底细之前,这第三位护卫司指挥使的位子,还是有劳华先生,能者多劳罢。”
殷季看看沙漏,站起身来,“今夜就议到这里。各位尽快行动,这几日就往河南去。华先生行动不便,继言路上多护着点。一切按照华先生之计行事,不必顾忌本王这边,你们回来之前,本王撑得住。”
华永廷眼中含泪,深深地低下头去。“臣誓死追随殿下。”
殷季笑道,” 华先生不必客气。各位且等着裂土封爵的那天。”
在座诸人齐齐跪了下去,“ 誓死追随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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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池的膝盖养到第三天就大好了,又拖了□□天,在家里养到身上要出膘了,才去朝廷销了假。
隔了十几天再上朝,就连她也隐约觉得朝上的风向变了。
这天傍晚,她便来了太师府,找她的便宜爹商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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