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忽然落下雪来。
“下雪了。”
方明珏伸手接了片雪花,还没来得及诗情画意一番,便忽然双脚悬空,被萧乾一把抱了起来。
“你!”
萧乾抱着人便跑,“你什么你?雪下大了染了风寒,有你受的。”
萧大将军如一只脱缰的野狗般窜回了颂阳殿。
颂阳殿内暖意融融,灯火盈满室。
两人沐浴过,围着一床被子坐在矮榻上,方明珏伸手要去摸奏折,被萧乾十分狠辣地打了手背,萧大将军嚣张极了:“再摸便打屁股。”
“欺君罔上。”方明珏冷哼。
“我欺的君还少?”萧乾无所畏惧,甚至伸出一只手在被子里摸来摸去。
方明珏被摸得痒痒,不甘示弱,绝地反击,直接伸脚去踩萧大将军的胯。下。
“哎呦!谋杀亲夫了!”萧乾跳起来,把人扑到床上,压着手腕挠痒痒,“还老不老实,嗯?”
“哈哈哈哈……”方明珏挣扎着,忍不住笑,头发全蹭乱了,双颊绯红,“你放开!肖棋……朕、朕治你的罪!”
萧乾看着人在身下扭动,领口微开,好一幅活色生香。
“乖,别动了。”一把按住方明珏的腰,萧乾哑声道,“再动,你便真得动一夜了。”
方明珏一时全身僵住,真不敢动了。甚至连微微喘息都憋住了,整张脸都红起来,瞪着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看着萧乾。
“小兔崽子。”萧大将军磨了磨牙,用被子把人裹严实了,才敢再抱上去。
夜深,窗外烟火气也渐渐熄了。
方明珏露出半个脑袋,耷拉着眼皮,闷闷地轻声道:“困了。”
“困了便睡,”萧乾低声道,“明日有宫宴,你又不得歇。”
“还要守岁。”方明珏微抬起眼。
萧乾起身熄了烛火,室内一片沉黑,“来年再守,岁又不止一年。”
方明珏闭上眼,耳听着萧乾爬上床,钻进被窝的动静,心中却漠然地想,岁不止一年,只怕你许我,唯此一年而已。
次日大年初一,一大早宫内便忙碌起来。
宫宴不同其它,隆重至极,萧乾早早被挖起来,带着霖铃操办。
方明珏恍然起身,醉意早就散了。只是回想起昨夜荒唐,便当了缩头乌龟,头次赖了床,直到萧乾出了颂阳殿,才起身洗漱,去了御书房。
萧乾从未接触过这般繁琐的事宜,本以为十月初十皇后生辰已够恶心人了,未成想年下宫宴有过之而无不及。
诸多规矩讲究得恨不能让萧大将军掀了棺材板,把南越的开国皇帝给揪出来揍一顿。
从早忙到晚,甚至连徐慕怀都被揪出来帮了把手。
宫宴准备妥当,夜色间,众臣入宫。
女眷照旧被安排在楼阁之上,许是有徐慕怀个妖艳贱货挡在前面,萧乾这边便冷清许多。
这正合他意,喝着小酒垂眼看底下的小皇帝,萧大将军觉着这样的宫宴才美滋滋。
遗憾的是,终究不能同桌用膳,他特意吩咐上菜将小皇帝喜欢的放到近前,也不知御膳房照做了没。
心里杂念纷繁地想着,萧乾视线一掠,忽见一位命妇身后带来的侍从对他使了个眼色。
萧乾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起身。
“娘娘有何吩咐?”霖铃轻声道。
一众视线聚拢过来。
萧乾洒然一笑,摆手:“无须管本宫,去趟茅房。”
一帮命妇吃了苍蝇似的遮掩着眼底嫌恶的光,显然是不晓得这么个难登大雅之堂的货色怎么就成了一朝之后。
萧乾背着手,出了阁楼,溜达到旁边灯火昏暗的一处小花园中。
花园假山后,靠着面白漆斑驳的墙,镂花的窗格印下沉沉的灯火。
萧乾听见身后动静,转身,见那侍从自阴影里现出身形,恭敬行了一礼,将一封信递出来,低声道:“皇后娘娘,杨将军来信。”
萧乾接了信,展开一看,心里一沉,面上却笑了:“下毒?将军竟如此看得起本宫。要知,皇帝膳食,本宫可无权置喙,更伸不进一根手指头。”
侍从也微微一笑:“娘娘无须担心,主子早有设计,非是动膳食。”
“那是?”萧乾疑惑。
侍从掏出一个纸包递过去,“此乃清风散,无色无味,也并不要人性命。娘娘只需将其掺入香炉之中便可。”
“不要人命,下来作甚?”萧乾面上更疑,闪过一丝冷笑,“你莫要诓我。若皇帝真死了,你等无事,第一个死的便是本宫,这买卖本宫可不做。”
侍从似有了些不耐,道:“娘娘不必惊慌。这清风散并无毒性,只会令人夜生梦魇,日渐恍惚,性情暴躁。久而久之,便会自然而亡,绝难怀疑到娘娘身上。”
他见萧乾面露犹疑,缓了口气,又安抚道:“主子早已万事俱备,只欠娘娘这一股东风了。娘娘,主子大事将成,您的好日子,也便到了。便是兵行险招,又何尝不值?更何况,宫中娘娘已成势力,这等小事,自当手到擒来。”
威逼利诱,又附上一个不轻不重的马屁。
杨晋的手下,果然都调。教得甚好。
萧乾心里冷笑,将那包清风散收了,低声道:“本宫只试一次,不论成与不成,且莫怪我。”
“娘娘出马,自然马到成功。”侍从含笑道。
萧乾冷笑一声,甩袖走了。
这假山与白墙的阴沉间,又复寂静。
窗格的灯影被一只锦靴踩在脚下,墙的另一面,方明珏静静地站着,肩背压满了沉沉夜色。
他微微侧头,从那罅隙间望见匆匆离去的侍从,与萧乾渐行渐远的背影。
绕过一丛凋零花木,不见了。
“主、主子……”身后的人胆战心惊,轻声唤道。
方明珏面色笼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微微抬手:“信呢?”
那人掏出密报,恭敬递上,道:“辽东的事已打探清楚,真假参半,大晋那边始终在派人盯着。曾子墨与肖弈也已至祁南府,常裕禄暗地放出风声,已有多方势力蠢蠢欲动,恐怕不日便将动手。”
方明珏听着,将手中密报拆了,对着星点的光亮展开,忽然道:“你说,这信上所言,几分真假?”
那人脊背一寒,冷汗涔涔而下。
皇上竟已怀疑手下暗线了吗?不然为何有此一问?
心头刹那转过无数念头,那人只觉一把冰冷的刀已然贴上了咽喉,随时都将一切两断。
“属下……属下不知。”他竟选了最愚蠢的答案。
然而心思莫测的帝王似乎本就不在意他的回答,淡淡道:“皇后与大晋之人过从甚密,其心难测。你派几个人盯着点,若有异动,随时来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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