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少不了她的父亲章今筹。
当年元后薨了,建德帝有立章家女为后的意思,可惜又觉得章家荣宠太过,会后患无穷。
当时皇后膝下有皇长子,距东宫不过一步之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野心勃勃的章今筹如何肯错过?
皇后秘密传信回庆国公府时,其实章今筹已早一步得到消息,并已作出决断。
他毫不犹豫舍弃了小女儿。
皇后能收买太医换药,是章今筹早已示意的;事前一切人手配合,也是他安排的;事后抹平痕迹,还是他亲自吩咐下去的。
至于此事关键西南奇毒,便是章今筹在那个时候,秘密送到皇后手里的。
没错,西南奇毒的最初主人,便是章今筹。
这是庆国公府一个门客所献,这门客是个落魄药师,机缘巧合得了这毒,他视若珍宝,若非后来被仇家追杀走投无路,他也不会献于庆国公,以求庇护。
当然,这药师后来也死了,章今筹弄清此药效果,又得知不可复制后,便立即命人灭了口。
这西南奇毒,章淑妃用得不多,剩下那些,皇后也没还回去,后来还用在了赵文煊身上。
这毒虽毫无痕迹,但了解过药效的人,很容易便有所猜测。
当初赵文煊“大病”,章今筹不是没有察觉的,皇后的谋算,也很容易推断,不过,其时庆国公府正全力扶持东宫,他便默认了。
甚至到了年前,皇后连续并病卧数月,再结合赵文煊安然无恙,章今筹也隐有揣测。
不过他想着,若是如此便再好不过,祖孙二人各显能耐,章今筹的筹谋便更容易成功。
前面大半部分,皇后知无不言,章今筹背叛了她母子二人,早暗暗倒向秦王,她本心胸狭隘,怎可能让对方好过,便是死,她也得拉着对方垫背。
至于最后那一截子,赵文煊能猜出来,他目光冰凉如水,好一个外祖父!好一个庆国公!
赵文煊缓缓转身,垂眸睨了勉强坐起在地上的皇后一眼,微微挑唇,笑意有说不出的讽刺,“外祖父自幼疼爱本王,并不是你这蛇蝎毒妇能随意污蔑的。”
他仿若全然不信,扔下一句话,就要再次转身。
“哈哈哈哈哈哈,污蔑?”皇后嘶哑的笑声如被砂砾碾过般,刺得人耳朵生疼。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她那狠心虚伪的父亲,能欺骗很多人。
皇后笑得眼泪都下来了,不过,她可不会让章今筹顺心如意,背叛她母子二人,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喝道:“你站住!”
皇后一边说着,一边反手,从发髻上拔下一根沉甸甸的凤簪。
这凤簪嵌了红宝,沉甸甸的,是皇后多年来最爱的一支,鲜少换下,此时她一手捏着簪头,一手启动了某处机括,整根金簪竟自簪头处整齐断开。
这簪身比寻常金簪粗了不少,原来内有乾坤,皇后从里头抽出一卷纸笺,这纸笺卷得十分结实,摊了开来,竟有三张信笺。
她放声笑着,将信笺扬手掷向赵文煊,“你仔细看看,好好看清楚,这就是你的好外祖父!”
赵文煊抬手,一把抄起三张信笺,这次偏殿之行,目的终于达到了。
他展开信笺,垂目看去。
第135章
皇后藏在凤簪的这两张信笺, 年代久远, 纸张已微微发黄, 不过保存得极好,字迹仍十分清晰, 赵文煊一眼便认出来, 这是皇后与章今筹亲笔。
第一张信笺,是当年皇后写给庆国公的,上面记叙了她从乾清宫探听到的立后消息,上面还隐晦的表明了, 跟妹妹章淑妃比起来,她上位能为家族带来更多的利益,她希望父亲能“当断则断”。
第二张则是庆国公的回信, 他果然“当断则断”了, 并示意大女儿该怎么配合他的一个“断”法。联络太医,换了药物,等章淑妃病得差不多了,便是西南奇毒登场的时候。
最后一张,便是事成之后,庆国公再三叮嘱情况严重, 未免他日露馅,让皇后务必把两人通信毁去。
皇后身处深宫, 传递消息不易, 这等杀女密事,哪怕是心腹, 能少一人知道,便少一人知道的好,因此,章今筹写了密信,用火漆密密封了,命人送进宫去。
当然,这密信没有署名,也没有用印。
事成以后,他又怕落下证据,再三严词要大女儿销毁通信。
皇后心思深沉,怎可能照做,她不但没有销毁信笺,反倒将自己写的第一封信复述一遍,将三张信笺密密收藏,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发生变故,能要挟庆国公。
她那父亲太狠心,不得不防。
看吧,今天果然用上了。
皇后瞥一眼自己无法动弹的双腿,突然有所感悟,她恨意滔天,既然她母子好不了,那章今筹也别想好。
“看吧,你仔细看清楚,这就是你的好外祖父。”
皇后咯咯笑着,说不尽的讽刺,“你母妃碍了他的脚步,他便毒杀了她,本宫握有他的把柄,他便百般设法取本宫性命。”
皇后视线不离赵文煊,目光怨毒,阴测测道:“日后有一天,你不能如他的意,他也会除了你的。”
赵文煊一目十行,将信笺看罢,他闭目,掩去刻骨恨意,倏地转身,大踏步出了偏殿,徒留皇后在原地疯狂嘶笑。
偏殿大门外,候着白露等人,赵文煊淡声吩咐,“看好她。”他不会让她轻易死去。
白露心中一颤,之前谁联系她的,已不用多说,既然九十九步都走了,现在最后一哆嗦,她也不含糊。
“奴婢遵命。”白露声音沉稳,利落福身应了。
“奴婢等遵命。”后面诸多宫人太监对视一眼,也犹犹豫豫应了。
事实上没谁想死,东宫倾覆就在眼前,偏秦王越王都是皇后仇敌,多大的忠心,在自己的小命面前,还是得倒退一射之地的。
赵文煊面色沉沉,大步离开,徐非立即上前禀报:“启禀殿下,传信各处据点的人,已经出发了。”
他换了一身太监服,趁乱混进行宫。
“别院可平静?”赵文煊见了他,立即询问:“侧妃与小公子可好?”
“别院风平浪静,娘娘与小公子俱安好。”徐非拱手,“殿下,我们要留在别院,还是前往据点?”
“西山不安全,我们前往据点,你立即命人回别院,吩咐准备起来。”
这个准备,主要是针对顾云锦娘俩的,趁着这个空档,赵文煊出了行宫,直接向左。
左边,正是庆国公别院方向。
紧跟其后的徐非、廖荣对视一眼,从对方眸中看出担忧,庆国公固然该千刀万剐,但最好不要由主子亲自动手,尤其是在这个勋贵官宦云集的西山上。
主子一旦事成,便是称帝,本朝以孝治天下,弑祖绝对是个洗刷不去的污点,哪怕这个祖是外祖。
只是赵文煊眸中隐隐泛上赤红,声音较平时暗哑不少,显然正恨意当头,二人暗叹,只能稍后见机再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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