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胥冷哼着偏过头,漆黑的眼底划过一道黝黑的冷光,“我是为了你好。我告诉你,你嫁给萧战,将来就是个没人要的弃妇,萧战他不会对你好。你当父皇真心想招萧战为驸马?枉你自诩聪明,竟然没看出来,你不过就是被用来阻止萧战回平南府的绊脚石罢了。”
“你说——什么?”任长乐愣愣地退了把任胥,跟着暴怒起来,“你说你们利用我?”
他什么时候有心利用她了,他不正和她分析利弊么,任胥好心好意被当成驴肝肺,一股子郁火,他也晓得任长乐无理取闹起来,真是倔得如一头牛,他就盼着他把这根绳子拽紧了,不叫她被隔壁园子里的几捆草就诱惑走了。
但他也不能在背后编排晋安帝的不是,烦躁地转过话,“总之我把话放在这儿,你敢嫁给萧战,我就打断你的腿!”
“任胥,你不过是我弟弟,你凭什么不允!”
看着扬长而去的任胥,任长乐气不打一出来,他将她拉出来就是一番敲打,又让她知道晋安帝压根不是真心实意想让她有个归宿和幸福,她这时扭头望了眼恢弘的殿门,忍着热泪掉头就走。
任胥不许她嫁,凭什么,他说的话难道父皇就要听?
她凭什么要认命,是萧战亲自上门来,朱砂批的结缡文书,晋安帝已经亲口允诺,这事没有转圜余地了,这么一想,任长乐也不管父皇是不是有心利用他绊住萧战,只要能嫁给他,他们在长安安逸地过一辈子,这就足够了。
东宫里头,皇后才放了盛迟暮回来,天色将暮未暮,黛山绵延如云,梁宫醉卧在一片翠山碧水之中,霞落余烬宛如夕颜花般淡淡地停在山头,盛迟暮听姹嫣说任胥回来生了好大一通气,听罢摇摇头,正要回寝宫,不料齐嬷嬷来同她道:“县主,既然这回成了,你就原谅了太子殿下罢。”
他知道不该怀疑她与萧战,盛迟暮早就不气他了,原本只是为着昨晚那事想躲着,可是今日皇后娘娘同她说了太多话,提到不少子嗣的事,盛迟暮感到有些力不从心,疲乏得想睡,又听嬷嬷道:“好像今日宫里头出了大事,皇上要将公主许配给萧四公子,太子爷去找公主闹了一顿。”
“嗯?”盛迟暮微微凝住目光,她知道任胥不喜欢萧战接近自己,可就算是接近长乐公主,他也不高兴?那就应该是,他对萧战整个人都有意见,或者说是因为他对平南王不放心,迟早要撕破脸皮,是以他不愿意将长姐托付给萧战?
上回她写给二哥的信,二哥一直没有回音,她也摸不到自己家的底,这时不能贸然站在任胥这边,可是……
“我瞧瞧去。”
“嗯。县主你同她说点儿软乎儿的好话,殿下许就高兴了。”
盛迟暮脸色一红,“说什么‘软乎’的好话?”
齐嬷嬷笑着推了推她的小臂,“大公子哄着少夫人时县主也没少在场啊,难道一句都没听进去过?”
当然是听进去过的,可是那些话……也太羞于启齿了!
“我省得了。”盛迟暮有点儿羞意,低低垂下头来。
姹嫣引她一路穿廊过檐,夜光一层一层落下来,盛迟暮宛如披了一道银白的华袍,苦楝树底下任胥正在练剑,但见他长剑犹如惊鸿,四下的落叶被他扫堂腿鼓起来,又纷纷躺在他的衣领里、脚边。
盛迟暮自己不会武,但因为出身武将世家,也常见到哥哥们习武傍身的,算是半个行家,觉得任胥现在心浮气躁,实在不适合练剑,容易伤着自己,便出了个声儿,“殿下。”
任胥一听她的声音,立马收手,把剑扔了,“暮暮。”
月光底下,他一副愁容地束手无策似的立在那儿,像个茫然的孩子,盛迟暮心中一动,走上前去,掏出藏在袖中的绢子,轻轻点在他的额头,任胥一见她这个样子,觉得她是原谅自己了,更是大气不敢出,盛迟暮替他擦去汗珠,轻声道:“殿下遇到烦心事了是不是?”
任胥恍惚之中将妻子一抱,整个人揽在怀里,“是有点,不高兴。”
“说给我听听?”
“我不想皇姐嫁给萧战。”
“为什么?”
“因为……”因为他是个人渣!任胥闷着一口气,好半晌才出声道,“暮暮,我恐怕你觉得我有意针对萧战,觉得我气量狭小嫉妒萧战。”
“虽然偶尔有这种感觉,不过,”盛迟暮还是微笑,脑子里全是她大哥哄大嫂那谄媚的讨好声,那话也就不知不觉地出了口,“他哪儿有你重要,哪有你讨人喜欢?”
盛迟暮一出口就脸红了,虽然她敢指天誓日地保证,这绝对是她大哥情话里头最不恶心人的一句了。
第27章
话一出口, 盛迟暮便觉得搂住自己一截细腰的手臂狠狠地颤了两下,便抱得更紧了,盛迟暮脸颊生晕, 那眼波宛如山涧里一弯出虹的清溪似的, 澄澈温雅,脸颊被熏出淡淡的粉红。
盛迟暮任由他抱着, 他的手臂也很结实,比起两个兄长应该是不遑多让的, 她忽然觉得特别安心。
任胥的怒火被她一点软绵绵的细雨顷刻之间就浇熄了, “还是我讨人喜欢?”
“嗯。”
任胥咧了一嘴的牙花, 想放肆地笑,又怕吓到怀里的女人,忙掩着唇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 松开盛迟暮,转而抓住她柔嫩藕节似的软手,拉着她穿过苦楝树横逸的疏枝,盛迟暮被他攥着手, 心里头想着皇后娘娘的交代,忍不住抬头看他的背影。
月光底下,两个人的身影叠成了一个, 相偎相依,静谧宛如画一般。看不出来,平日里插科打诨没一处过人的任胥,也有这么宽厚的背影, 温暖的怀抱。
两个人宛如东宫里的名景儿似的,看得路过端茶的提热水的摘花的扫尘的婢女们,都捂着嘴儿躲在回廊或者花下偷笑。
盛迟暮听到笑声,脸颊也微微红了。
任胥却好像没听到,畅行无阻地回了寝殿,点燃几支高烛,他拉着她到拔步床上坐着,皱了眉头,有些话仿佛想了很久才艰难地从喉咙里滚了出来,“暮暮,我还是觉得要看一下。”
她不解,“看什么?”
任胥皱眉道:“我昨晚,是不是把你弄伤了,我给你上药。”
不提还好,一提她就想起来自己确实还疼着,今早被马皇后叫到永安宫里说话来着,一坐忘了时辰,起身时还踉跄了一下,马皇后眼尖,一眼看到她哪儿不对劲,却只笑了笑,并不戳破,眼睛里有些亮灿灿的期盼。
盛迟暮有些羞,拗过头,略生硬地答道:“没事,我……自己就能。”
“真的能?”
“嗯。”
任胥兀自不相信,但盛迟暮这么说,他也就不说什么话了,从一旁妆奁里取出一团刻花的黑漆木沉香盒,开了盖儿,全是芙蕖和佛手柑的清香,他拿给灯火辉煌下脸如榴花低低垂着目光不敢看他的盛迟暮,“既然暮暮说了,那就自己上药罢,我给你拉上帘,就在外头候着,什么不会的,就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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