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殿下有没有注意到这些日子燕北的动向?”顾峻径自找了张椅子坐下。
楚昀本歪着坐在椅子上,闻言坐直身体,他一心将注意力放在与楚曜的争斗上,对那些藩王不曾特别留意。不过眼下顾峻既然问起,肯定不会没有原因。
“莫非平阳王那边有异动?”
“不错,据我的线人回报,最近燕北境内秘密流入大批粮草和马匹。现在还未入秋,若说为过冬作准备,是不是早了一点?”
“这……他们分明就是为了战事作准备!”
如今皇上日益衰弱,身体大不如前,不像以前那样镇得住他们,谁知道有多少人盯着那个位子?平阳王家底雄厚,有三十万燕军,他要是反了,可真是一场灾难。
兄弟夺储君之位是一回事,外人想要谋夺他们楚家的江山,又是另一回事。
他脑子里正乱着,顾峻又说了个他不知道的消息。
“你恐怕也不知道,平阳王世子目前与大皇子往来甚密。”
皇子禁止与藩王有私交,他的人一直盯着楚曜一举一动,却从未发现这件事。如果楚曜和平阳王世子的交往已经可以用“甚密”形容,他不可能不知道。
“什么?平阳王野心昭然若揭,大哥怎么可能如此愚钝,这不是自己招父皇猜忌么?此事表哥又是从何处得知?”
如果平阳王有反叛之心,大皇子为什么又要与他结交?他总不至于想把自家的江山拱手让人吧?
顾峻微微而笑:“就是最近开始的,并且,他们二人的私下往来正是我一手促成。”
楚昀愕然。
“不知表哥是何用意?”他不明所以。
“当今可不是昏庸无能之辈,平阳王哪敢明目张胆的起事?他现在私底下囤粮买马,也不一定是想造反。”
“莫非大哥是想借助平阳王的兵力,等父皇大行后与我夺位?可平阳王狼子野心,就算斗垮了我,他怎么敢保证平阳王父子一定会让他上位,那样做岂非与虎谋皮?”他不是个草包,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顾峻此举,正是“帮助”楚曜自掘坟墓。
“殿下倒是为兄长想得很周到。”顾峻站起来,走到一盆花边,拨弄着里面野生的小草,笑道,“你就别管那么多了,现在大皇子与平阳王勾结是事实,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一应证据。这次能不能一举成功,让他们彻底倒台,端看你在陛下面前如何表现。”
争权夺利这种事上,所有参与者都是汲汲营营的小人,永远不存在正义的一方。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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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将楚曜与平阳王府来往的密件呈到了皇上手中,而在那之前平阳王世子已经接到风声,连夜与大皇子逃往燕北,连留在帝都的其他家眷也顾不上了,更加坐实了这事。天子震怒之下,与大皇子关系密切的一干朝臣免不了要受到株连,到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成安侯方准。
他们这些人并不知道大皇子与平阳王府有接触,等方准收到消息的时候,为时已晚。大皇子一向谨小慎微,这次也不晓得是听了哪个混账的教唆,竟然瞒着他做下这种糊涂事。一子错落,满盘皆输,有人存心引楚曜入局,现在他泥足深陷,如何挽救也是于事无补。
方准自知大势已去,无力回天,在处置下达之前抢先一步进宫面圣陈情。他自愿揽下一切罪责,只希望皇上能念在这么多年的君臣情谊上放过方家其他人。
好在黛黛现在远在上清宫,有国师庇护,就算皇上对方家发难,她应该能逃过一劫。
皇帝知道他来意,屏退所有闲杂人等。乾庆殿内只余君臣二人相对,方准在自己侍奉了半辈子的君主面前伏跪不起。
“圣上将大皇子托付给臣教导,臣有负所托,致使殿下被小人蒙蔽,铸成大错,请陛下降罪。臣死不足惜,只愿陛下万勿迁怒娘娘和三殿下,放过臣一门妻小。”
“行了,起来吧。我知道此事与你无关,是那个逆子自己不争气。”与几个月前相比,眼前病重的帝王仿佛苍老了二十岁,“你也不用帮他说话了,被人稍稍蛊惑一下就能干出这种蠢事,朕的江山交给他迟早保不住。他喜欢作死,就让他作吧,横竖朕也不只有他一个儿子。”
皇帝被最看重的长子背叛,心中悲戚失望比愤怒更甚。那些证据摆在他面前时,他本是不信的,可经他派出最信任的那批密探调查后,挖掘出来的东西远远比楚昀所搜集的更多。
身体的疾病和精神上的打击一夜之间压垮了他,他才四十多岁,头发就已经白了一大半。
“正好你来了,就陪朕说说话吧。”
亦君臣亦亲友的二人推心置腹谈了几个时辰,无话不说,忆及往昔峥嵘岁月,皆唏嘘不已。说起年轻时御驾亲征平叛的一场着名战役,皇上豪气顿生,激动得剧烈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
“请陛下保重龙体!”方准鼻子微酸,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不再年轻,心里突生一种英雄迟暮的悲凉。
“爱卿,我们都老了,那一天迟早会来。你不用担心,朕能信任的人不多,你方准算一个,我又怎么会为了一个不成器的逆子自断一臂?”皇上微微闭眼,后仰靠在御座软垫上,“我那个儿子我很清楚,以前全靠你给他撑着,现在他一个人在外面,什么也不是。平阳王又不是傻子,未必肯为他冒险一搏。”
现在平阳王并没有公开表明要反水,大皇子也还是大皇子,只要他在位一天,政局就还是安稳的。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了,楚氏的天下还要靠这些肱骨老臣才能延续下去。
“陛下!”方准眼眶一热,没料到这一关过得这么容易。
他此来只想保全妻儿性命,哪知道皇上根本没有怪他的意思。
“朕很累了,不希望临死的时候身边连个老朋友都没有。皇后与朕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朕更不会动她,你得空也去劝劝她,让她心放宽些。”帝王疲惫地冲他笑笑,“只是朕还希望你能做到,等朕归天以后,无论继承大统的是老二还是老三,你都要辅助他坐稳皇位,保住这个江山。”
“臣,遵旨。”方准深深拜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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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一道圣旨将平阳王之女宛罗郡主指婚给了三皇子楚旭,或多或少压下了朝中一些关于平阳王要反的流言。
此举引得各方惊疑不定。
燕北那边收留了大皇子,却不见皇帝发难,不知他有何用意,更加不敢轻举妄动,暗中采购物资给养的动作也暂停了下来。
二皇子楚昀最近明显感到父皇对自己愈发器重,不过他迟迟不肯立太子,也不制裁平阳王和大皇子,莫非还对他抱有希望?眼下更是与平阳王联姻,难不成父皇竟然天真到以为凭一个宛罗郡主就可以约束野心勃勃的藩王?
大皇子和平阳王世子的出逃他不打算追究了么?更可气的是连方准一干人等也没受影响,该做什么还做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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