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瞒不过你。”顾蕊回道:“我娘有个远房姑奶奶,以前曾选入过京,后来被指给了康西前都督为婢,升了侍妾。都督死后,她出府另住遇着了我娘,三年前我回碧水时,她也回来了。”
原来如此,一直有人引导她。沐淳不好说什么,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天儿不早了,这些年你给的银子我还存下了一半,净够使了。”顾蕊把银票推过去:“拿回去,你需得着。”
沐淳强塞过去:“蕊表姐,你若真有那一天,这点银子哪够。留着吧,好歹我还有爹娘在身边,你一个人去了外面,能依靠的唯有它们了。”
顾蕊叹口气,又难过又焦急,难过往后再难见沐淳,焦急老皇帝咋还不死,唯独没有上大船的忐忑和惶恐。
“吉时到了。”顾杏娘在外面喊。
顾蕊和沐淳相视一笑,都道:“不知道的,光听这话还以为我俩谁要出嫁了呢。”
何氏和沐兰娘忍着泪打趣:“快了,可以提前绣嫁衣了。”
这天是冬月初九,顾家大房和沐兰娘一家以及左邻右舍乌泱泱一大堆人,送沐二郎一家五口和尹家夫妻走向码头。
午时大吉,老道士说这时辰上路顺风顺水。寒雨淅淅沥沥下着,陪了沐二郎五年的大棕马,被他像往常跑商一样牵着走下码头,小心地登船。那马儿仿佛知道这次上了船再难回去,竟扭头回望了两眼岸上的碧水县城。
“大家都小心脚下。”船老大吆喝道。
码头浅水处结着薄薄一层冰膜子,木船在湖上微微一晃,冰膜乍然破开,碎成一块块的透明冰片,湖中虽不见寒气冒出,却冷得浸人骨头。
上船安顿好后,沐淳没看见沐二郎,问道:“娘,我爹呢?”
“爹呢爹呢?”沐秋儿一边跺脚一边呵手,小脸都冻红了。
“爹呢爹呢……”沐冬才围在二姐身边鹦鹉学舌。俩孩子啥事都不知道,第一次坐船只知兴奋。
顾杏娘道:“你爹找船工说话去了。”
“又说话去了?昨儿个聊了半天还没聊够哇?”
顾杏娘摇摇头,她也不知道相公为啥总是不放心,事无俱细都要问清楚,就差没去自个儿撑船了。
沐淳找到爹的时候,他正和几个船工一起在厨房评论这几日的吃食,果然是事无俱细。看见女儿来了,沐二郎赶紧走出来问她晚上想吃什么,有没有啥不习惯。
沐淳笑:“上船就不见爹,好奇您在忙什么。是不是很不放心呀?”
“的确是不放心,一入腊月流民就来了,怕船上混进流民路上不安生。你们姐弟仨都是第一次坐船,若是晕船又吃不下东西,生着病去人家府上总是不好。”
“爹爹,我带了干薄荷叶……”
父女俩聊着闲话来到甲板上,看见曾氏和尹志全相偎在船头抹眼泪,夫妻二人万分不舍,此离碧水,两方牵挂。
父女俩没去打扰,默默走开了。
因着中午出发的,到水谷县时已是晚上,二丫和壮子早守在码头上了,冷得直打哆嗦,见到沐淳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我说你俩是不是傻呀,都不知道学你爹和大伯先找个船避避风。”沐淳开着玩笑。
壮子憨笑,“我劝不动她,姑娘这一走,以后再没人能让她听话了。”
二丫嗔了眼相公,一把扯过沐淳:“姑娘,往后见面不便宜,我要有不懂的问谁去?你和沐叔离了碧水,我们家就像没了主心骨。”
沐淳严肃道:“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说着指使张婆把二丫带的熏肉和冻梨一一安顿:“我爹跟王家伯父们有话要说,你也去听听。以后四县铺子得你们帮忙照应,我相信你和壮子哥都不会让人失望。”
“姑娘你就没啥要交待我的?”二丫两眼泛红,说着从怀里捧出一只小奶狗:“对了,这是大黑的崽子,早先就答应过要送你一只,算你没白疼它,知道你要走,赶在这当口产下了。”
沐淳抱过小奶狗,心窝处溢满了暖暖的感觉,大黑全也不像它家主人,跟个倔傲公主一样,少有公狗能入它眼,好些年了才下这么一窝,真就是个晚婚晚育的事业型狗。
沐淳对二丫摇摇头,说她没什么好交待的,还道她管得太多了,沐家迟早是爹和冬才的,得让他们早些习惯。
这话二丫像懂又不懂,横竖知道沐淳的话不会错就是。
“姑娘,你当了官太太寄信就方便,你写勤点,我已经能识不少……不少字了,呜……”船已开了,二丫还在码头上招手,到最后哇哇大哭。以前离得近,时不时还能跑去碧水骚扰沐淳,以后再难了。
沐淳眼眶受不住也泛起泪花,官太太,屁的官太太,都不知道男人还在不在呢。
前后耽误了两个时辰,再出发时已是亥时。
第102章 受惊
前后耽误了两个时辰,再出发时已是亥时。
秋儿和冬才早已进入梦想, 顾杏娘搂着两个孩子睡得很沉, 好在一家子没谁晕船, 精神状态还可以。
沐淳摸了摸胸口揣着的一万两银票,厚厚的一大叠着实有点碍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会儿想象燕京城是什么样子, 一会儿又想去了州城第一步该做什么, 不确定的前景令她心烦。
也不知她烙了多久的大饼,直到外间沐二郎打呼的声音传来, 猜测怕是四更天了, 就硬逼着自己入睡。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有人靠近, 想到白日里爹说的话, 下意识侧耳聆听,果然发现有人蹑手蹑脚行走的声音。
船行中的水花也有异样,沐淳明显察觉到有人从船尾陆陆续续走近, 想是从水下翻上来的。她闭眼卯足了劲儿伸耳朵, 听到至少有十双不同的脚步声。
夜里行船危险多,老船家们比行日船更小心, 廊上五步一灯, 一方一个观察岗,这个时候敢在船上走动的不是船工就是贼子,脚步如此诡异,想来定不是船工了。
沐家包的这艘船不大不小, 总共四间舱八个格子,每间舱屋用板子隔着里外,俗称格子,方便那些有仆从的讲究人家。从左至右,分别住着张婆圆宝圆喜三人、沐家五人、尹家夫妻二人、鲍叔父子以及他在沐家做帮厨的娘子许妈。沐家这间舱,顾杏娘带着三姐弟挤在一张榻上,沐二郎睡在外面的格子守夜。
脚步声停在了隔壁,沐淳听到有木板被撬动的声音……
她大气不敢出,沐秋儿可能正做吃东西的美梦,咂巴嘴的动静格外响亮,守夜的沐二郎那鼾声也是不落下风,甚是“宛转悠扬”。沐淳心想他爹时常坐船各处行走,警惕性应该不差才对,所以,来的人恐怕不是普通蟊贼。
沐淳背心全是汗,才发现她早坐直了身体,定了定神,轻轻梭下床,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把沐二郎唤醒。来人不管是何目的,总不能坐以待毙。
她刚刚来到格间门板处,隔壁撬板子的声音突然停了,怀疑贼人已经进到尹伯父的舱里去,情急之下一把拉开隔间的门板。恰在这时尹家舱外的动静忽地大起来,两息之后,数人的脚步声眨眼间已来到她家的舱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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