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关了!?”
褶褶生辉的“檀菲”二字下,有块木牌子:今日售罄。
杜氏母女二人(苏小娘子不愿来)咬碎了银牙,只能打道回府,就是不知明日还有没有这份勇气再来。
她俩午膳都没用,便是知道昨日就关得早,猜想今日恐怕也是,可还是晚了一步。母女俩气哼哼的上车,苏大娘子突然发现了从铺后领着两个婢女慢悠悠行过来的假小子像是沐娘子。
鲍掌柜关店后先一步去牵马,沐淳带着青书和圆子才从后门出来,也预备上车。
“娘?”苏大娘子拉娘帮着一起看。
“沐娘子,可巧了,原以为今儿个遇不着你呢。”杜氏的花花口张嘴即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沐淳极亲近。
沐淳挑眉,猛地发现自己现在很可能是一脸的惊讶,忙挤了挤表情,也笑道:“您可是苏太太?来买皓齿膏的?”
“正是正是,哎哟,你家的皓齿膏可好用了,家里人成天念叨着,偏生有点误会至今还没用上呢。”杜氏咽下险些说出口的冤家宜解不宜结,顺着沐淳的话头接,悄悄吁了口气。小贱人没有横眉冷对,还这生好说话,大出她的意料。
沐淳见对方态度腻得起鸡皮疙瘩,总觉得哪里不对,这杜氏可不是好相予的人,只凭她教出的两个女儿就知道。
腹中略一翻计较,再次笑道:“这有啥难的,短了谁的也不能短了苏府的,只因苏太太为人好,跟晚辈投缘。”
苏大娘子呼吸一窒,天啦,这……这真是骂她家是刁客的沐娘子吗?难道是我记忆出问题了不成?
杜氏大怔!内心戏比女儿的还精彩,再不敢再小视对方,有种跟朝廷活了几十年的老命妇打交道的感觉,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对对对,我第一眼就知道跟沐娘子投缘,看你像是看见我生的第三个女儿一般,还是最为聪慧最为能干的那一个。”
“那可不敢当,我蓬户出身,哪能比得了苏大娘子这样尊贵的身份。苏太太抬举太过了,若是把我欢喜傻了,您怕是又该心疼了。快快,别站在这说话,随我进店,店里应该还有茶有水,咱们坐着聊。”说着,朝前面一脸警惕的鲍叔投去一眼,教他放心。
蓬户出身?听呆了的杜氏冷不丁清醒过来:是,这就是那个在光明山说话膈应死人不偿命的沐娘子,一脸笑嘻嘻中不着痕迹地夹枪带棒。堂堂一京官,被一蓬户出身的小娘子,弄得,鸡飞,狗跳,丢人显眼……
杜氏用力咬紧牙齿,再多一句,她就得破功。气人,着实气人,好可恨。
“苏太太,小心脚下。”
杜氏强笑道谢,再不敢小觑这沐娘子,此女城府深不可测,怪说夏婉茹都抢不过她。她竟比自己这修炼了三十几年的都刁钻难缠。
杜氏有她自个儿总结的人生经验,认为越是能屈能伸长袖擅舞应对自如之人,越是狠厉可怕,这沐娘子,一定是个心毒的!她敢拿自己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作保。
进店后,跟着来的苏家仆从乖乖站在铺子后院的门口处,沐淳吩咐圆子把灯点上,苏大娘子既然一直装哑巴,她也懒得理,像是不知道人家进来的是两个大活人。请入座,倒上水,拿出纸笔。
“不知府上一年的用度是多少?咱们这边是订一年的优先出货。”
杜氏忙装作在认真思考,目的没达成,少不得要出点血:“那就订一年。”漱膏子再贵能贵到哪去。
苏大娘子一进来就被新奇的货架吸住了目光,听得一年,然后看了眼上面的价,头皮发紧。最贵的五两银子一支,是她月钱的一半,未免也太贵了些。值什么嘛,不就是用后牙齿白些清爽些,怎地比口脂还贵。全府整年用下来要花多少银子,府中每年的出息又是多少,苏大娘子才没去算,她又不像这沐娘子,眼里只有银子,一身的铜臭。
沐淳仿佛没看见人家僵硬的神色,撩开袖子,在纸上认认真真写上,单价:十两。
杜氏倒吸一口凉气:“沐娘子,这是几支的价?”
苏大娘子的注意力在沐淳的字上,愈发嫉妒到骨子里。
“一支啊,单价嘛。”沐淳抬眼微笑,颇为善解人意地询问:“苏太太可是觉着贵了?”
忙换了一张纸,一边极真心地埋怨自己不该自作主张,说那是专供宫里和京华街刘府张府等朝廷大员的特品,一边在纸上重新写上,单价:五钱。
杜氏眼珠子一胀,险些咬碎银牙,至从进了京,她还从未被人当面嘲讽当面埋汰过。苏大娘子小脸煞白,任谁被人指着鼻子骂出身不够,都得给怒背过气去。
沐淳写完好整以暇地等着杜氏,瞧你母女俩这急眼的样子,如何,被人挖苦的滋味不好受吧,下回可不可以学乖些?
苏大娘子这时再不明白人家是在以牙还牙就是个真蠢的,奈何戏唱了一半,已经不下了台了,没谁愿意前功尽弃。
第135章 信任
苏太太顿了又顿,强压下胃里的不适, 总算说出话来:“沐娘子, 苏府就一四品闲官, 哪能跟刘统领张侍郎府上比。况且檀菲新铺开张货也吃紧,咱们是老相识,就不搁你这儿添乱了, 五两银子的给咱家来一季。”小贱人, 你赢了, 我给你迫得妥协,总该收手了吧!
沐淳作为难状:“苏太太只订一季, 恐怕要排在很后面了。”
杜氏道:“无妨, 老相识嘛, 你先紧着别家, 我是很好说话的。”
“那行,苏府行事还真是深明大义。”沐淳见好就收,顺便又怼了一句过去。
苏大娘子几次想站起, 都被苏太太的眼神制止了, 这一趟回去,怕是好几日都缓不过劲。
“苏太太, 一季三月, 一月贵府需要使上十七支,算下来则是五十一,一共二百五十五两银子,老相识定是要抹零头, 算贵府二百五吧。”
“噗——”圆子赶紧捂嘴低头吞笑,前面的机锋她不甚懂,就只懂这个,真是忍不住了。
听到十七的时候,杜氏心下还在震惊对方竟连苏家好几口人都摸过,待听得二百五,终于找到了由头,唰地站起,怒不可遏。
“啊对不住了,苏太太您瞧我,光顾着给贵府省银子,竟忘记这忌讳了,要不添一支,二百六十两整得了。您看?”
“苏太太,您可是生气了?那这皓齿膏……”
“要!”苏太太揪了一把女儿,仿佛揪了一把自己,一百步走了九十九,怎甘心缺了这一步!呼出一口浊气,道:“订金是多少?”
沐淳朝青书一点头,青书便上前说道:“回太太,咱们铺子不收订金,只收全款,若是太太后悔不想要了,这钱是不会退的。”
沐淳补充道:“苏太太,您可想好了?”
“区区二百六十两,有甚多想的。”杜氏高声唤道:“刘妈妈,即刻拿银票来!”虽是受了气,好歹比预想的好,总算是成了檀菲的“顾客”。不接刁客,既是接了苏府生意,那苏府便不在刁客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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