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借兵?”沈英震惊。
“对,我想请表哥引我拜见陈都督,上任近三月,只与他通过两次公文,总不如当面来得好。”
曾县令要借肃州的正轨军去琼花监督修路,脸皮够厚心也够大,其实真正还想借肃州的劳工和苦力,没办法,琼花县的请不动。顶头上司汤知州是不能指望的,仅凭那一首淫诗,就知他是个什么东西,曾县令只得越过州部衙门直接向上申请援助,也不管会不会得罪顶头上司。也许即使得罪了,他也有办法补救或应对,总之,就是决定要这么干了。
尹子禾去了都督府,发现陈昂比他想象中还要年轻,长相清俊甚是健谈。论起来,这位还是他的师兄,二人乃是同门,都师从碧水魏先生。少不得要先叙叙旧,聊聊先生的身体,再聊聊京中时局天下大事,尔后才谈起正事。
“听闻牧晟老弟带了娘子上任,胆子也是够壮的。”
尹子禾旋即便明白陈都督也非常了解琼花县,觉得此事有门,也能少费些口舌。打起十二分精神道:“拙荆非一般女子,若换得一个人,牧晟真不敢带。”
“哈哈哈……”陈昻示意他吃茶,心说传言不假,曾牧晟果真是把他那娘子走到哪夸赞到哪。
陈都督可不认为师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只怕那沐家女儿的确有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地方。接下来,曾县令就把沐氏研制出水泥,他想在琼花修路的事情讲了。陈昂眉头一皱,他不喜女子多言,更莫说女子干涉政务。
尹子禾停顿一下,对陈昂的情绪恍作不觉,想了想,说道:“师兄,拙荆乡野出身,最是看不得百姓受罪。琼花多光照,米粒饱满,比康西的美味,原本市价六百文一斗的米,因无法运出只能作一两百文贱卖给大户,换些高于市价的油盐茶醋回去。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老子挣扎温饱儿子也挣扎温饱,到了孙子,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为糊口犯难,苦啊。”
陈昂面露惊讶,这些事,他是不知道的。
尹子禾又道:“只要修出一条两脚便能行的乡路,就算他们只靠力气背,也能把山货粮食背出去。今年是来不及了,路修通后早过秋收时节,但是好歹能让他们出来长长见识。师兄,这该就是先生讲的,‘为官者当开明智’吧?牧晟只在琼花为官一年,娘子劝我,好高骛远的大志向可以没有,但给乡野百姓留下一条进城瞻仰我朝衙门的路,总得想法子做到。”
陈昂下意识点头,五味杂陈……
尹子禾谈到四更天才回来,沈英观他的脸色,应该是收获不错。
忍不住酸了他一句:“在圣上面前露过面的就是好,是谁都要给三分体面。”他的那位妻兄,并不好打交道,城府极深,他压根不是对手。
若是大曾氏知他这心思,定会给他说,人家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庶妹你都摆弄不过,还想跟人家兄长过招?儿子你想多了。
“表哥也莫羡慕我。”尹子禾道:“岂不知伴君如伴虎,圣上不过是看我可作他手上一柄工具罢了。用得顺手他喜欢,哪日不顺手了……”余下的话不需深讲。
沈英明白,自嘲道:“我也快有用武之地了,前面派去十二批先锋探子,捷报频传,大军开拔之日不会超过今年冬至。”
尹子禾得到这个消息,牢牢记在脑中,暗暗提醒自己要加快部署,赶上这股大风。
*
曾县令回来了,大人竟然带回八千苦力两千营军。蒋县丞等人这才想起曾县令有个姨父在西北大营任职,还是五品军监,表兄更与陈都督是舅婿关系,背膀子真他娘的厚哇,人家朝中有人,路中也有人,做官的好事全给他占尽了。两千营军说调用就调用,谁能有他厉害,听着都瘆人。
也不怪他们想不到这层,因为他们根本就不认为曾县令会认真做官,不认真做官,上头这些关系便就无用,横竖必须要混一年日子,关系广不广又有甚干系?如今好了,曾大人要动全县之力修十条大路四十条支路出来,还说要务必做到每村都通县城。这是多大的阵仗,人是有了,钱呢,石料呢……
“禾郎,听过一句话没:要想富,先修路。”沐淳给相公端来一碗银耳粥,顺便偷看他的公文。
“现在听到了,有道理,我娘子有才。”
沐淳笑,问他全县都在问的大事:“钱呢?我给你算了算,营篷里那一万人每一息要花去一摄面,我仿佛看到堆得比山高的大白面正被山风卷走。”
一个时辰七千二百息,也不知她怎么算的,尹子禾猛地低头咬住她搁下碗尚未来得及收走的手指,嘟哝道:“只要两千营兵立在那里,我就不会差钱。”
“那仨土司至从营兵进了城就万分警备,你还想虎口夺食不成?”手指被他咬得难受死了,没好气地挣出来,掏出帕子擦了擦。
尹子禾挑挑眉,相当不满,抚着唇慢悠悠道:“差不多吧,营兵入城正好是由子。五十里外就有胡金国的游牧兵,游牧兵误以为我大康挑衅,派人滋扰生事,富得流油的土司府被劫,也是情理之中。”
沐淳怔住,眼睫毛扑闪扑闪:这厮,走一步看三步,一物几用,好贱。
第153章 官场得意,情场?
县令大人说到做到,翌日, 十九送来三个胡兵, 尹子禾着人拖去菜市口示众, 质问胡人此为何意,为甚敢派军队踏入我大康土地,是不是想宣战, 想宣战就明讲, 咱们来干一架。
胡人哪敢在此时宣战, 这正是他们忙收获的时节,奶酪要制, 煎下来的羊毛还没来得及制成毯子, 割下来的草料也没存储完。一是腾不出手, 二是大康为了捉反王, 听说派了十万大军西下。
我军尚未准备,敌军已枕戈待旦,如何一战?
曾县令充分利用这个契机, 晚上派人洗劫了邦罗土司府, 搜得金银三万两,粮食四千石。
邦罗宿在妓馆, 府中四百多口下人, 六十多主子,全部被迷晕,他早上回去时还一个都未清醒,全然不知家中遭了大贼。他先也不知道仓库里的粮食被搬得一干二净, 只顾着查看金银细软。
“是胡人!”
“昨日还有十几个劫了洪家堡,他们不敢正面跟康人打,就只敢干这偷鸡摸狗的下作事。”
“穷疯了!又不是没吃的,可恨!”
坊间全是这样的言论,邦罗明知劫他的是谁,却苦于又拿不出证据,舆论一边倒,信他之人只得零星几个。他想嚣张一回,又惧怕外面那些手持精良武器的营兵。
“欺人太甚!胡人怎么可能把我那四千石粮食全拉回去!外面那些蠢货,竟无一个相信我丢了粮食。”
邦罗只恨不得撕碎了曾县令一口咽掉。早知如此,他就不该邦罗家的大粮仓建在宅子附近,他的宅子左不近邻右不挨户,以前觉得盛气凌人又清静,现在反倒成了最好下手的那一个!
四千石粮食,光是大车拉也得拉一夜,几十个胡兵,怎么可能办到!这和尚头上的虱子直在他面前晃,偏不能捉来捏死。可想而知,他的怒气有多盛,心里有多憋屈。
52书库推荐浏览: 东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