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楚南漠此番是真的惊讶,他虽是于世事人情不识,但身为使役阁第一杀手,对情势的判断却一向准确直指核心,“战事将起么?!”一语既出,再回想缇姥姥先前的种种言语,心绪流转之下登时明白过来,顿时冷了声音,“姥姥想要什么回答?”
缇姥姥面色一沉,眼角堆出起伏的沟壑:“姥姥我不过是要你明白,你究竟是什么人罢了。”虽是含怒之言,却也是现今问题所在。缇姥姥叹一口气,“你说的不错,这十来年西南的势力统合已然完成,这场南北之争已是避无可避。你父……身份非同一般,恐怕此事已不是秘密。”
“那又如何?”
缇姥姥一瞪眼:“臭小子还跟我打马虎眼?你娘可是楚家的女儿,这一层关系,你还想不明白?”若是早个二十年,提起东陵楚家,这天熙大陆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自杨修武立国开始,三百年间楚家荣宠不变,一直是靖国第一大世家。只是兴亡难测,随着靖国覆灭,楚家也跟着衰败,在乱世混战中全族被灭,连祖上留下的宅邸也毁于战火之中。
楚南漠抿紧薄唇,幼年流亡时的悲惨历历在目,娘亲那双似乎永远含着悲戚的水眸总是望向遥远的北方——那个被称为“家”的所在。
“楚家当年声明显赫,公子也记忆深刻,你娘亲的遭遇,他也是唏嘘不已。他虽未明说,但意思却是很清楚的,但凡你肯为他效力,楚家再现往日荣耀定不是虚言空话。”
听到最后一句,楚南漠的神色微微一动,嘴角扬起一瞬:“姥姥,我只记得娘亲遗言,‘但愿来世再不做世家女儿’。”
正说得欢的缇姥姥顿时一滞,楚君玉的经历她也约莫知道个大概。家破人亡的大家小姐一夜之间沦为逃犯,苦苦挣扎在生死线上时为人所救,自是一见倾心以身相许。不料对方不仅早有家室且身份不凡,怎可能容得下她这等前朝余孽?楚君玉外表虽然柔弱但性子却是傲气不改,忍耐数年后终于寻得机会带着爱子逃了出来。她一个弱女子带着个五岁的幼儿一路流浪到西南之地,其中艰难苦楚自不必说,等到安心把楚南漠托付给他师父后便香消玉殒含怨逝。以她的性子,确实是会说出这般话来。
“那你的意思是……”
楚南漠撑着草垫起身:“姥姥既不愿给解药,我便先回去了。“
“诶……哎,你还没说明白你到底是要怎样——臭小子!”咯吱的开门声中,从半启的门中溜进来的阳光只一瞬便消失,缇姥姥对着重又陷入黑暗中的木门,气得叫骂起来。
却听门外低沉嗓音缓缓飘来:“不相干的事我不去理会。姥姥,这便是我的答案。”
缇姥姥一怔:“不相干?这哪里是不相干的事,你小子给我说清楚,还有萱儿的事……”
门外一片寂静,屋中半室昏暗。缇姥姥侧耳倾听,确定楚南漠已然走远,才苦笑一声:“紫璇丫头,你这徒儿我老人家可真是扛不住啊……”
等到骆凌戈父女出来时,燕独行已将各派人手分派妥当。这样的大好机会,谁不想借此表现一番?因而争吵半天,大半在江湖上有点名头的都进了先锋讨伐队,剩下留守骆家庄的不过是些虾兵蟹将。
见骆凌戈的扶床被抬了进来,燕独行双眼一抬便笑着起身相迎:“盟主总算来了,听闻您身体欠安,在下甚是忧心。”
“不过是些许老毛病,这副残躯累贤弟操心,老朽惭愧、惭愧啊!”
燕独行便将方才众人商议的结果告诉骆凌戈,骆凌戈含笑听罢,颔首道:“如此安排甚好,有诸位齐心协力,便是那使役阁有通天之能,也逃不过武林正义的制裁。”他转头看向朗尘:“朗尘法师,到了这时候,该把那使役阁的巢穴所在告诉众人了吧?”
朗尘缓缓捻动手中的念珠:“看来连盟主也沉不住气了。”
“事关武林正义的伸张和各位江湖同道的安危,老朽岂敢有一丝疏忽?”
“阿弥陀佛!”朗尘环顾四周,“贫僧先前便已说过,这个消息得来不易,未免打草惊蛇,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下首的一人开口道:“话虽如此,但——”
朗尘手掌微微一扬,那说话的男子神色一滞,不由噤了声。朗尘合掌一礼,“非是贫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此事实在关联重大,不便宣之于众。”见众人都露出不满之色,他语气一转,“诸位不必心急,贫僧自会将所知之事尽数告知盟主和燕大侠,具体对战排布,就由他二位决定。”
骆凌戈跟燕独行对视一眼:“法师所虑甚是。诸位同道都是为剿灭使役阁而来,自然也不愿消息泄露,大家如果还信得过老朽和燕门主,此事便交由我们安排吧。”
他这般说,场中众人自然是应声诺诺。见这事就算过了,燕独行又粗略和各派掌门确认了先前做的安排,便提议众人散去。大家都知道他是急于和朗尘商谈使役阁巢穴事宜,也不便多待,告辞后陆续离开。
叶曼青原以为跟着来能听到什么消息,结果耗了一上午,除了些场面话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她早就待得不耐烦了,这时候一听可以走了,乐得跟着人流往外走去。不想刚走到门边,脚下突然一软,不由自主往一旁歪去。木怀彦和穆寒萧同时伸手想去扶她,却被身边的人挤得没法靠近,一时援不上手。叶曼青正趔趄着想要抓住门框,一个力道突然撑在她腰间。
“多谢,呃……”回身便见奇诡的墨字骄狂映入眼帘,她登时笑了,“谢了,况风华。”
一身黑衣的况风华浑身都似透着股冷意,只见她嘴角微微一扬,便将叶曼青扶稳,“一个两个都这么不小心……”
“哦,原来知狂在这还有旧友?”红影微晃,正在那妖诡莫测的况柒芜。
略略上挑的声线叫叶曼青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由后退一步。况风华面色微冷,朝叶曼青点点头,便当先往外走去。况柒芜扬扬眉,眼光带着莫名的意味扫向叶曼青身后,忽地一笑,衣袖一带,大步跟上况风华。
叶曼青愣了愣,转头看看身后的木怀彦:“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走吧。”木怀彦收回目光,眉头舒展开,却是不动声色地把她带到身旁。
叶曼青点点头,忽然有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回头看向身后的人群,一眼扫过去并没有什么异常。但……她垂了眼,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迅速转头看去,登时撞上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对方似乎没料到她会再次回头,眼光对个正着,顿时显出分惊讶来。
这人眉眼似乎时时带笑,蓝衫清俊,自有一股别样的风流意味。他凝神看了叶曼青两眼,眼眸微动,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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