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清风微动,烛火一晃,一道黑影忽地自桌前掠过。郝灵灵猛地一惊,抬眼看去,原来是那日她和叶曼青逛街时买的风筝带子在飘动。
郝灵灵眉角轻拧,看到这风筝,倒又让她想起另一桩事来。
那夜她自墙头翻下前,二哥清俊的面容忽地泛起笑意,那种舒适的弧度仿佛青天拨开云雾后的明媚,是等待许久,又是恍然忆起的开朗。
去中鸿城,寻火凤凰。切记,青鸟离巢,火凤腾空。
“火凤青鸾……二哥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个人,又是什么人?”
夜清星稀,中鸿城外凉风低啸,天地间似只有山野树林中枝叶晃动和虫豸鸣叫的声音。
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山腰上,隔着重重树影望向灯火中似远似近的中鸿城。
“一日不到,便想着回城了?”风中忽然飘来冷寒的嗓音,让这夏日的夜风瞬间如被冰封,转眼变成严冬中的凛冽寒风,直教人忍不住想要发颤。
那静立的人影却似完全没感觉到这股寒意般,依着一贯清和的声音道:“师兄说笑了。”
“我何时同你说笑过?”一人缓步踱出林中暗影,一步一行都如刀锋般锐利,直刺刺劈向前方,“时至今日,你也不愿唤一声‘大哥’么?”
“……师父之命,怀彦不敢不从。”那人侧过身,脸上露出苦笑。暗沉的夜光自他脸颊扫过,却不是木怀彦又是谁?
“二叔……”冷寒的声音稍顿,“你此次下山,所为何事?”
木怀彦道:“无他,一者代师父向青霓派云掌门敬贺,一者行游各州遍览美景。”身后那人冷哼一声,木怀彦也不以为意,又道:“师兄明日可要上青霓山?狄兄似曾亲自来此相请……”
“去。”
见他答得这般干脆,木怀彦难得显出一丝诧异:“师兄是特地上山观礼?”
“……狄望舒还没这般大的面子。”那人冷言道,语气一转,冰寒的语音隐隐起了波动动,“……紫灵芝成熟之日已至。”
“如来如此。”木怀彦微一怔愣,笑意中带上欣喜,“紫灵芝是最后一味灵药了吧?恭贺师兄多年的心愿即将得偿!”
“嗯。”
那人轻轻应了一声,木怀彦却知他看似这般轻描淡写,内里却必是心潮涌动。当年之事他并不曾亲见,但师兄的变化却是有目共睹的。原本烈火般的性子,一朝之间冷若寒冰。便是对木怀彦这个从小与他感情亲笃的师弟,他也有近半年不言不语。过了这些年,才逐渐好转。想到师兄那个几乎可说是疯狂的心愿,木怀彦心头有股模糊的隐忧。若是成功,师兄要如何跟老夫人解释?若是失败……
木怀彦抬目看向那人轮廓分明却如冰雪般严寒的侧脸,不禁暗叹,情之一字,果真如此莫测,竟至让人为之癫狂么?
“你要的‘固元丹’。”那人甩手给木怀彦有股瓷瓶,他的心情似乎不错,看到木怀彦小心收好的样子,语气中竟带了丝揶揄,“上次是同配的鉴牌,现在又跟我要这专给女子培根固元的固元丹,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让你这般费心?”
“师、师兄莫、莫说笑,我对叶姑娘并无——”未料到对方竟会说起这些事,木怀彦猝不及防下只觉脸颊飞热,连话都说不利索。
“我何时同你说笑过?”那人又抛出这句话,言语间揶揄的意味却愈发重了,“原来是叶家的姑娘……改日带来给我瞧瞧,若是还过得去,二叔便可早日升格为师公了。”
“师兄!”
耳听那人越说越离谱,木怀彦的声音忍不住大了些。那人话音一顿,空中蓦地一静。好半晌,夜色中才飘来一丝带着轻笑的低语。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般不经逗。”
木怀彦心中一动,声音泛起笑意:“是怀彦不长进。”
那人冷哼一声:“真是木头性子!”
“紫灵芝之事,可需要怀彦相随?”木怀彦笑笑,话题一转。
那人却一口回绝:“不用。”
木怀彦知他已为此事准备有数年之久,必是万无一失之势,若让其他人插手反而不妥。因此也不在意,只笑道:“也好,怀彦恰好有事无法助师兄一臂之力。”
“……看来也不是全无长进,至少胆子大了不少。”那人振袖转身,“你自去做你的事。我若事成……”他的嗓音竟有了颤意:“……必定知会于你。”
“怀彦静候师兄佳音。”
木怀彦静静望着那人的背影,但见宽大的袍袖翻飞如翼,在暗沉的树林中逆风飞舞,那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如同晨间的薄雾般消失在林子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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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板轻不可闻地晃动几下,像是外头的风大了吹动的。
叶曼青没有睁眼,白天走了那么多路,按理来说她早该累得一沾枕头就睡昏过去的。可不知是这几天的生物钟改变了还是怎的,反正她到了这会儿还是半点睡意也没有。自然,屏风外矮榻上的响动她听得清楚明白。
由于提前上山观礼的人过多,到了夜里,留宿的人也远远超出预计,青霓派几乎连柴房都贡献出去了。叶曼青二人因为有李小文的特别关照,重楼便腾出他和师弟的房间给他们父女俩住,自己同其他师兄弟合住。青霓派重礼,叶曼青看到重楼气喘吁吁地搬来那扇屏风时差点没笑岔气。不过这样也好,隔了屏风,叶曼青自在许多不说,离境的行动也方便不少。
可惜,这么好的时间她竟然睡不着……
山上的夜晚很是清寒,凉意上身,叶曼青侧身裹住棉被,脑中禁不住想着日后见到木怀彦等人该如何解释她这些天的行踪。
离境的目的是什么,青霓山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如此费心?
叶曼青毫无头绪,她心底其实也并不想探听过多,只觉得这些事与她无关,知道多了反而不是好事。只要过了明天……她翻个身,却听屏风外一声轻响,木门低低地发出“吱呀”的声音。她顿时僵住,连呼吸也不敢有太大变化。离境虽然一贯不在意她的态度,但凡是他不想让她知道的,她最好还是懵懂为上。
绵软的布靴踏在地上几乎没发出半点声音,但那细碎的脚步声听在叶曼青耳中却是响若擂鼓。一声一声,越来越近。
……这个混蛋,他想干什么?夜袭么?
脑中这般胡思乱想着,她不由暗嘲:要说美色,离境他绝对比她强。
只不过现下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让她生出一种做了坏事被当场抓包的荒谬感。那人停在床前一步远处,只静静站在那儿,无声无息。叶曼青暗自咬牙,只得拼命忍住心头的躁意,把那人当成空气忽略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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