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人总说那晚听见郑子恒说什么嫂子好命之类的话,还问他,怎么不说赵铭将好命呢?
家里人很着急,郑子恒的兄弟赵铭将,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都结婚了,在那个男人十八九岁结婚普遍流行的年代,郑子恒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知识教育都把赵铭将拉了十万八千里,可郑子恒却连对象都没处一个。
第132章 (也许,快了吧)此情可待成追忆
郑子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处对象。
家里慌了,单位也慌了,这么优秀的青年才俊,怎么会还单着呢?于是乡邻十八里,郑子恒一年中阅尽人间春色,却挑不出个合适的。最后,他看到高中时就一直追他的同乡郭慈云写给他的一千封情书,就和她结婚了。
过几年,郑子恒带着妻儿进城,和赵铭将忽然就少了联系,不久以后,他只身一人外派到其他县,再不久,就将妻子郭慈云和儿子郑凯一并接去外县,和赵铭将彻底断掉了联系,直到听说赵铭将江湖落魄,债台高筑,八九年契阔分别,才重又谋面。
“你们,怎么会那么多年都没有联系?”林文溪红着眼圈问。
“不知道。”郑子恒有些凄然地回答,一杯白酒饮尽。
“你们,什么时候进城的?那时候凯哥多大啊?”林文溪忽然问了一句看似不相关的问题。
“不太记得了,大约也有六七岁吧。”郑子恒仿佛还沉浸在回忆中,并没有详细回答林文溪。
林文溪想继续追问,忽然觉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又想到什么,有些羞红着脸,支支吾吾问:“那……那你要是喜欢赵伯伯,你怎么……生下凯哥的。”
郑子恒有些惊讶,他点点头笑着说:“现在这年代,后辈果然开放呀。”又说:“那时候血气方刚,根本没有某些方面的念头,只知道是那方面的事,就情不自禁了。但是,其实做事的时候,脑袋子里,想的是阿渊的爸爸,他的笑,他的皱眉……”
林文溪歪着脑袋,以掩饰住自己的慌张,问:“那现在呢?”说着,自己别过脸去,偷偷望着窗外。
郑子恒笑而不语,林文溪此刻如芒在背。
林文溪想起弘颜,想起爸爸妈妈,他突然开始害怕,哪一天,和赵渊也会如此这般。
现在好不容易碰见一个同样的人,而这个人可以向他传输结婚经验,婚后生活,林文溪简直好奇得不能自拔。
可眼前这人,刚才的故事,却和顾曦如出一辙,不同的是,赵铭将也许至死都不知道郑子恒的心思,而郑子恒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对心爱的人吐露心思。
那样单纯地爱着的过去,那样背负着一切而不去影响爱人的生活,却要让这份感情埋藏一辈子,带到黄土中,这是怎样让人难以想象和无法接受。
而起码,郑凯是知道顾曦对他的感情的,起码因着这份感情,郑凯不时会怜惜顾曦,也会懂得顾曦。可也因着这份感情,郑凯厌恶着顾曦,拒绝着他。
更幸运的也许是自己,赵渊多少对自己有感情,尽管林文溪无法掂量出分量,但是自己知道,赵渊也知道,这成为他们之间无法断掉的纽带却也成为彼此无法跨越的深渊。推此即彼,林文溪心中难受得无法抑制。两股情绪在心中彼此交缠,越争越烈,林文溪无法表述难受,无法战胜惊奇,脸上白一阵红一阵,良久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伴着白酒入胃,让白酒激荡起血脉中的暖意来平息自己纷乱的心绪。 而顾曦,却已然泪流满面。
郑子恒就像回到时光倒流时,几十年前的自己身边,能将林文溪的一切都看穿看破。他劝下林文溪手中的第二杯酒,说:“不爱一个女人,就永远不要娶她,那会毁了她。”
“你和她有了孩子,凯哥也这么强悍,不是应该会幸福……”林文溪小声问。
“和她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心里想着的总是另一个人,时间久了,她就会猜疑,渐渐地,她知道那个人,不是个女人,而是一个男人。”郑子恒说:“你们,千万不要成为我这样的人,害人害己。”
“那要是你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你呢?难道都不行吗?”林文溪问。
“你爸爸妈妈会同意吗?你亲戚朋友会怎么看你?”郑子恒有些严肃地说。
“那,你怎么看这件事的本身呢?是心理疾病?还是血里带来的?”顾曦问。
“我曾经推想了很久,认为我喜欢一个男人,无非是自己不够坚强。所以从小对阿凯要求十分严格,他没在我和他妈妈面前撒过任何娇,他从小学会用拳头解决问题,我要求他行为举止,一切都要像个纯爷们!我甚至十三岁就把他送去了绿野军校,让他几乎独自一个人生活了六年,一直到现在,我看他比所有同龄人都懂事,都爷们,我也就放心了,看来我路子是选对了。”说到这,郑子恒不免有些自豪。
林文溪心中只觉得憋了一股子怒火,自己从小被父亲严加管束的种种,一一在眼前重演,那些曾经的束缚和痛楚,让自己一直觉得自小就缺失了什么,而这种缺失,有时候甚至只能在记忆停留在方方那里时,才能得到些许弥补。
可郑凯小时候又是过着怎样的生活呢?郑凯的形象似乎化成了那个六七岁的小孩子,一直冲在自己前面保护着他,爱护着他,背后,也许就是让郑凯伤痕累累的鞭子,而执鞭子的人,却是自认得意,不想让郑凯有一丝喜欢同性的思想的郑子恒。
林文溪又想着,无怪乎郑凯从前总认为自己不够爷们,无怪乎郑凯十分难以接受男生和男生之间的亲昵,想必郑子恒从小就对他灌输了诸般思想吧。
林文溪紧紧捏住拳头,终是把一腔愤怒化作了心酸,他哽咽地问郑子恒:“你自己,瞧不起你自己么?”
“没有过。”郑子恒说。
“那为什么要让郑凯瞧不起和你一样的人呢?”
“我只是怕这个心理上的毛病,会传染,怕他以后碰见和我同样的人,会受到影响。”郑子恒有些着急地解释。
“那你认为我会传染他,对吧?”林文溪问。
“你是这样的人吗?”郑子恒问。
“那天我和赵渊,你都看到了。”林文溪说。
“也许,我也不知道,总之,我觉得阿渊应该不会这样吧……”郑子恒有些喃喃自语地说着。
“渊哥不会哪样?”
“文溪同学,阿渊应该像老赵一样,不会喜欢一个……不会喜欢我们这样的人吧,而且,他是老赵唯一的独子,你怎么可以把他变成这样的人呢?”郑子恒说着,忽然明白自己说错了,忙于解释,又不知如何解释,干脆又饮尽一杯酒。
林文溪的沉默,让郑子恒愈发局促不安。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会这样说你,我只是觉得,文溪,这感觉太痛苦,你知道吗,太难受,我照顾他,很幸福,可是人的欲望总是没有上限的,和他相处这么久,我不止一次地希望他能牵着我的手,不止一次地希望他甚至能亲吻我一下,但我一想到那样,对他就是一种亵渎,我不配……不配……”郑子恒有些激动,脸色也因酒气而涨得愈发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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