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来的计划,我们又在当地采风了一个故事,我便在入睡前的案桌上开始写字。那些字还是会寄送给紫云琴行。文溪每一天的七夕,他生日之际,都会希望拿到我这些信件。去年他让弘颜寄给一家酒店,还狡猾地让弘颜当天就要拍出快递单号给他。弘颜特地通知了赵渊,才将信寄出去。结果呢,赵渊从珠峰大本营直奔下来,飞机往法国的这家酒店而去,文溪这狡猾的孩子!压根没有这个酒店,压根没有这个地址!赵渊的反应很快了,他知道信件如果没有送达,便回送回到当地的邮政局,可文溪早已经捷足先登,前一天在邮政局取了信,不知所踪。
我这弟弟,真地是让人懊恼得紧!
今年弘颜打算让余欢接电话,告知文溪,她生病了,同时,赵渊会将电话的监控,同曹警官一起严密布置好,国内顶级的黑客也准备好了,一旦文溪的电话打来,就算他换IP也好,做什么也好,很快就能破解他的地址,一旦余欢拖延时间成功,赵渊就会提前抵达文溪的所在地。
只要,这家伙这次不是从南极或者北极打电话来。云澈甚至开玩笑,说不准文溪成了美国航天局第一批送往太空登月的游客呢?他的思维那么跳脱,试问谁又跟得上他的脚步?
日子越来越近了,红颜告知了婉馨那姑娘的计划,我颇觉得不错,便和云澈一起取消了去桑斯安斯风车村的计划,准备回国。
只是临到回去时,云澈忽然犹豫了。
“文溪固然值得我们一直感激,但是你应允他采风,帮他打听一辈子的故事,已经在不断地践行诺言,你不能一辈子为他而活,我们还有孩子,你还有我!”云澈说。
那天,是我们重逢以后的第一次争吵。
他非要我答应,如果这次还没能唤回文溪,就此作罢,以后除了每年照样将信件寄送回去,便不要再为他劳心费神。
“这是我答应你了,就能做到的吗?”我反问。
他不断地抱紧着我:“文溪走六年,你就担心六年,文溪回去两年多,你直到回去和他见了面,才开心地生活两年,文溪又走了两年多,你这两年多,就没有哪一天不提起到他。我们的生活,真地只能是这样的吗?论相处时间,文溪和你,恐怕只相处了纪夫大学那两年中,为数不多的几周而已!就算你和他以琴会友,心意相通,就算你和他天涯神交至此,也不必为了他到这样的地步啊!我和孩子,才是要陪伴你走一辈子的人!”
“你不会是吃他的闲醋吧?”我问。
“我怎可能这样,我只是觉得……”
“澈,你怎么会是一个以时间论感情的人呢?我和文溪之间的一切,从我记他的恩情和善良开始,深于他每一次来琴行时和我说的话,在于他每一次弹的音乐,我弹的什么,他都知我所想,他弹的什么,我都知他所念!我有时候弹的,恐怕你都不知道是什么吧!”我顿时很生气。
我想起那晚在琴行,我明明弹奏的是一曲《祝你平安》,我本以为文溪会想到云澈身上去,不料文溪笑着说:“紫萍姐,你是思乡了。”
我大为疑惑不解。
“这首曲子的词里,有:‘让那快乐,围绕在你身边’。试问,澈哥的快乐,难道不是因为你快乐,他才快乐?难道不是你在身边,他才展颜?澈哥外去采购钢琴了,那么这曲子,应是给你家里人的吧。”
又一日,我弹奏的是《故乡的云》,文溪淡淡一笑,抚琴弹奏一曲毛阿敏的《相思》。我疑惑便问,文溪笑而不语,再弹奏一曲李斯特的《爱之梦》。原是我在弹奏那首歌时,先是把一段旋律的节奏弹得有些类似《相思》,继而在后来,节奏炽烈得又像是《爱之梦》,曲调未变,节奏却早不是原来的歌。我不料文溪的一颗心,真是水晶钻石般地透明。
这样的事,不止一次两次地发生,就在我的紫云琴行,独独有文溪在。我无数次听说他要来,都在门口倚门而望。
和云澈的爱情,是那一年的浪漫樱花雨,樱花花谢花开,自我和云澈重逢开始,樱花花瓣再未凋零,那一树的繁华和璀璨,是我们此生到现在的写照。
可知音的共鸣和情感,古人给了我们最好的演绎,高山,流水。
樱花美丽,就算开到天尽头,那也只是私人的一隅天地,唯有高山流水,就算我们的生命逝去,就算沧海桑田,世事化云烟,它们依然存在着,就在世界的某处角落,也许也可以只在我深深的心中,永不会消弭。
我会守护我这一片樱花归宿,到死到老,乃至下一世我都愿意,但是我也希望我的樱花林旁,能有高山流水的清音常在,依稀时常,歌里梦里来。
我知道,澈生气了,因为我把他和文溪做了对比,把这两个孩子的父亲和文溪做了对比,并且将他比了下去。可若时间倒流三分钟,我还是同样的说法,同样的选择,我的生命里肯定不止文溪,但是也不止我的爱人和我的孩子们。
澈不同意带着孩子回去,我赌气独自一人抱着小儿子云海便走了,这事倒让已经十足小大人的大儿子云帆给碎碎念了很长时间,认为我偏心弟弟。
方回到小城,倒让前来接我的弘颜夫妇愣了一会,他们以为我和澈走到哪,都是绑在一起的。
重又住回紫云琴行的小房子里,原来的老式钢琴,都做了更新,只是摆放的位置依旧如初,而装了防潮蔷木的墙角,那一架蓓森朵芙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
我忍不住扑在琴键中哭泣出声。
终于得知婉馨和安安一起商议的计划,我表示了极大的赞同。只是于我这一块,配合上倒成了问题,毕竟云澈不在,我和他结婚十年的纪念日,看来是颇有些牵强。
婉馨和郑凯已经在散发请柬,弘颜也是,和她的余欢一起,早将请柬四散他方,定的日子,和婉馨她们在同一天,同一个酒店。而我,于这十周年的纪念日,却生生只有了自己的回忆。
澈是在他们和她们的大喜日子的前一周,带着云帆出现在紫云琴行的。
他说,他又去了一趟云中村,还回到我们从前的大学拜访了从前的旧友。
“你和那么多人都失去了联系,唯独一直陪在我身边,唯独还惦记着文溪,我拥有了你全部的爱,我还自私地去攀比什么呢?你的一生一世,有个爱人,有个知音,有一堆孩子,对你来说是莫大的圆满,我为何,要让满月无端地生出缺陷?对不起……”
澈抱紧着我。
我不知道他这些天经历了什么,是怎样读懂这一切的。
也许我本身就是个自私的女人,我有了自己的挚爱,有自己终其一生的音乐和采风事业,也有一对乖巧的孩子,我却仍然希望着,我一直拥有着我那个知音。
赵渊将所有人的婚讯和我们的十周年结婚纪念在微博里发了个遍,祝福之词,铺天盖地,有条件的网友甚至自发地从天南地北赶来,由衷地为我们奉献一片赤诚,婚礼地点的周边酒店业已订满,除了忙着喜事,许多时间都用来安排来自各地的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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