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氏正在门外面立着,闻言笑道:“方才君谦领着大夫回来,我瞧见了,瞅着天色不早猜着要住下,已经收拾好屋子了。”招手喊了一个玩泥巴的男童,“玺哥儿,你领大夫去西屋歇着,顺便倒碗水。”
白小菀顺着方向看了过去。
篱笆边,跑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正太,看着甚是可爱。他拍了拍手里的泥巴,笑得眉眼弯弯的,招呼大夫,“走,你跟我来。”
一副很是明朗爽快的样子。
白小菀心下嘀咕,这谢君谦跟冰山脸似的一本正经,小兄弟倒是一团孩子气。哥哥和弟弟的性格差得挺远,但是眉目长得很像,估计是遗传了他们死去的爹吧。至于宁氏,只遗传了些许气韵在儿子们身上,让他们看起来清秀斯文。
正在浮想联翩,忽地听到郭大娘一声尖叫,“这不是白家那个死丫头吗?怎么还有脸到我们谢家来?扫帚,扫帚在哪儿……”
“祖母。”谢君谦从里面出来,拉住郭大娘,说道:“方才多亏了小菀来镇上报信,我才知道小姑姑受了伤,所以带了大夫回来。不然的话,小姑姑的伤在脸上面,要是耽误太久可就不好了。”
郭大娘听了这番话,不由愣住,“她报的信?”
谢君谦不给她开口琢磨的机会,赶紧又道:“我听小菀说,小姑姑是被胡婶子家的春燕打伤的?这怎么行?明早天亮,我就带人去找胡婶子和春燕,一定给小姑姑讨回公道!”
说起春燕,郭大娘的愤怒顿时吸引过去,恼火道:“对!就是春燕!那个没轻没重的傻女子,拿着那么大的粗棍子砸在杏儿身上,差点要了杏儿的命!还有胡婶子那个好吃懒做的臭婆娘,嘴里也不干净,母女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越说越是愤怒,骂了起来,“缺了大德的!祖坟没有埋好,生了一窝子獐头鼠目的坏东西!头上长疮、脚下流水,烂了心肝肠肺的……”
一连串骂人的话都不重样。
白小菀听得汗颜。
这……,骂人也算是一种技能点吧。
宁氏则是有些听不下去。
她本是52书库出身,循规蹈矩,恪守礼仪,这辈子都没有骂过一句脏话。偏生遇到一个脏话连篇的婆婆,真是不胜烦恼。可是她是儿媳,没有教训婆婆的道理,只能悄悄给儿子递了一个眼色。
谢君谦瞅着郭大娘喘气,搀扶劝道:“祖母,找春燕的事不着急,反正她和胡婶子都跑不了。你先进去歇着,陪陪小姑姑,明儿我再去找春燕理论。”
第八章 谢家
郭大娘骂了好一阵,也有些累了。
因而点点头,“行,明儿再找她们算账!”转身要进去,扭头看见白小菀,“这白家丫头怎么回事?天都黑了,还不赶紧回家?等着管饭呢。”
“祖母,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儿。”谢君谦扶着郭大娘进屋。
宁氏牵了白小菀的手,也跟了上去,低语道:“等下少说话,别顶嘴,凡事有我和君谦给你帮衬着,放心吧。”
白小菀轻轻点头,“我听宁大婶的。”
宁氏见她乖巧听话,又柔顺,不免觉得更可疼可怜了。
进了屋,郭大娘脸色阴沉道:“就算杏儿不是白家丫头打的,可事情也是因她而起,就算她去镇上帮杏儿找了大夫,那也应该的。我大人大量不跟她小丫头计较,她怎么还专往谢家跑?真是没一点眼力见儿!”
白小菀老实的低着头,不说话。
谢君谦道:“祖母,是这样的。白老二为了给咱们家修房子,被石头砸死了,媳妇又跟人跑了,现在丢下这个丫头孤苦伶仃一个人,总不好看她再饿死。所以呢,我就当着乡亲父老的面,答应赔这丫头三十两银子,好养活她……”
“你答应的?你亲口当着乡亲们答应了?”郭大娘声音陡然尖锐起来。
“是的,祖母。”谢君谦回道。
“三十两?!你咋不让她去抢呢?”郭大娘气急败坏,叫嚷道:“她是金子做的啊?小丫头片子,贱命一条,哪里就值三十两了?”
谢君谦解释道:“祖母,还有白老二的一条人命。”
说到人命,郭大娘的气焰总算低了点儿,但仍然很是恼火,“就算白老二是给我们家修房子死的,那也不是我们家谋杀的啊。给他下了葬,买了棺材,也就尽了乡里乡亲的情分,哪里还需要再赔三十两?这不是坑冤大头嘛。”
谢君谦道:“谢家背着一条人命官司,不好听。再者,白老二的媳妇又跑了,丢下这丫头没爹没娘的,总要吃饭。要是再饿死了她,岂不是又要添上一条人命?到时候,村里人多嘴杂,难免会说谢家害了两条人命,弄得白小菀家破人亡,名声就不好听了。”
郭大娘撇了撇嘴,“呸!难道我们谢家,还怕了那些嚼舌头的臭婆娘?她们说的话就个放屁一样,没人信的,不用理会就是了。”
她说得粗鄙,又是当着外人,宁氏觉得很是难为情。
白小菀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谢君谦一瞬间皱眉,继而缓和神色,“祖母,要是寻常被村里说几句,左耳朵进右耳多出,也不值当什么。只是我舅舅说了,我最近学问进益的不错,准备让我参加今年秋闱的考试,希望能够中个举人。”
郭大娘一听这个,顿时双眼发亮,忙问:“君谦啊,你要是中了举人,是不是就可以做大官了?往后别人见了你,都要喊老爷?咱们谢家,那可就是官宦人家了。”
宁氏插嘴道:“娘,就算君谦中了举人,那也只有候补的资格而已。具体做不做官,做什么官,又什么时候才做官,都是没准的。”
“怎么没准了?”郭大娘不同意这话,“我家君谦要是中了举人,凭他这么年轻,这般人才,肯定是要做大官的!到时候,我们杏儿就能嫁着好婚事了。”
宁氏本来还想多说几句,一听婆婆开始发美梦,甚至转移到小姑子的婚事上头,谈兴顿时就淡了。只是不好说婆婆粗鄙,朝着儿子咳了咳,“君谦,你接着说。”
谢君谦清俊的脸上,闪过一丝和母亲同样的淡淡无奈。
只是他掩饰的很好,并没有让郭大娘看出来,接着说道:“所以,祖母你想想,咱们家是奔着高处去的,名声顶顶要紧。”转头看了看白小菀,“若是让她往后有衣服穿,有饭菜吃,养活了她这个孤女,也是积功德显名声的大好事一桩啊。”
郭大娘被说动了一些,但又心疼银子,“她一个黄毛丫头能花多少?每天三碗饭,搭点青菜叶子,身上有件衣服穿也就够了。再说,姑娘大了都要嫁人的,顶多也就再管她三、四年的日子,二两银子就足够了。”
谢君谦却道:“够是够了。但我想着,还是得赔偿三十两银子给白家,算是了解了白老二的一条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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