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改变世界、改变时代、改变所有人命运的伟大胸怀。
他只是——
难受。
想到莱恩帝国的命运,樊冬觉得莱恩帝国和这些被人肆意践踏、肆意杀害的平民没什么区别,都是被刀架在脖子上——那刀随时有可能落下,帝国随时有可能再度覆灭——
这种身不由己、生死由人宰割的感觉,让人难受。
樊冬闭上眼睛。
jīng神力在他体内疯狂蹿行。
但他的脸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抬手打开席羽人的信,看到了上面的消息:菲尔被关禁闭、文森和凯瑟琳解除婚约、文森和夏莉离开了莱恩帝国。
樊冬一怔,收起了信。
凯希几人这时也得到了王都那边的消息。
一切正在走向完全不一样的方向。文森还是走了,只不过国王陛下还活着,他来不及做更多事。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菲尔又是怎么回事?放出恶蛟,是菲尔求雷亨伯爵做的?雷亨伯爵对于这整一件事又是什么态度呢?大概只是当作看了一场好戏吧。
樊冬望向凯希。
凯希说:“殿下,我们先回王都吧。”
樊冬竟然露出一丝微笑。
凯希愣了愣,觉得这样的笑容非常陌生。那只整天活蹦乱跳的小狮子,一瞬之间竟有种长大了的感觉。在他还有些呆愣时,却听樊冬说:“急什么,还有个任务没有做完呢。”
凯希往樊冬手上的地图看去,发现上面确实还画着一个圈,那是他们已经领下的任务。
樊冬抬手擦了一把汗,抄起长弓说:“走吧,我们去下一个村落。”
这一带的凶shòu往往得晚上才出现,樊冬一行人受到了村民们热情的接待。对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可做可不做的任务,对于村民们来说却是翘首以盼的大救星。旁晚时分,樊冬坐在大石上看着黯淡的夕阳。天气不大好,天仿佛也蒙着一层灰蒙蒙的yīn霾。
有个老头儿坐在村口的大树下编竹篓,边编还边哼着歌,听着挺快活。
樊冬本来心情不太好,听着听着却莫名地舒畅起来。他翻了个身,隔空和老头儿说起话来:“老先生,听说你们这里凶shòu闹得厉害,你们怎么不搬走?”
老头儿嘴里本来咬着根竹篾,闻言也不哼哼了,把竹篾一吐,说道:“走,走去哪里啊,躲到山dòng里就行了吗?山dòng里也不一定安全啊,有些凶shòu也会打dòng。所以走什么走,在哪儿活不是活?而且我们这边挺不错,只要守好了晚上,白天就没事儿了,有些地方一天到晚都得提心吊胆呢。”
听完老头儿的话,樊冬也和他一起笑了起来。
老头儿端详了樊冬好一会儿,才说:“我看你们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他叹了口气,“和你说句实话吧,其实我们都不希望你们来。”
樊冬吃了一惊。
他追问:“为什么?”
老头儿说:“其实凶shòu这东西也是记仇的。本来我们村子有围墙护着,它们不会硬闯进来。自从你们这样的人来了几趟,它们都恨上我们这儿了,这才一年闹得比一年凶。你们来杀一次就走,等它们缓过气来会更加疯狂。”他注视着手中编到一半的竹篓,“还好你们来得不多,几年才来我们这儿一次,要不然我们真的撑不住。”
樊冬跳下大石走到老头儿身边,一屁股坐在树根上,皱着眉头问:“所以说,我们其实帮倒忙了?”
老头儿只能说:“有时候,好心不一定是在做好事。”
而且他们也说不上好心。
樊冬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他们只是为了任务而来,还真没花多少心思了解他们的处境。
樊冬说:“谢谢您能告诉我。”
老头儿看了他一眼,又哼着歌儿编起了竹篓。樊冬看着手痒,和老头儿要了些竹篾,在他旁边编了起来。这门手艺他以前也是学过的,和他家老祖宗认药认得无聊,他偷溜出去和别人学了一手,在帮那老手艺人在街头叫卖。直到围观的人引起了老祖宗的注意,他才被揪回去继续埋头苦学。
想起曾经的日子,樊冬心情又轻快起来。他从来都不是不能吃苦的人,也不是不能忍耐的人,不过是短暂的低谷而已,总有一天帝国会走出困局。每一点每一滴的努力都不会白费,辛苦学到手的东西肯定会有用处——只要好好活下去,什么都有可能。
樊冬照着老头儿的手法编了个竹篓,笑眯眯地说:“我比您快哪!”
老头儿却说:“我要那么快做什么?又不是等着这个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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