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洛衣没再看她,而是抬眸看向远处橘红色的火山,火山上喷发出一朵朵壮烈的红云,染红了半个天际。
黑红色交织的夜空里,一朵朵橘色的曼陀罗渐次盛开,美的惊心动魄。
“你知道?你知道为什么你还要走进来!”湘羽的声音带着些嘶吼。
楚洛衣依旧没有回答,不是她知道了还想走进来,而是她走进来之后才发现。
曾经在明瑞王府里栽过跟头,事后她曾经研习过一段时间阵法,只是可惜她到底没有湘羽对阵法的敏感和觉悟,即便是花费了不少心血,却也只是懂得个皮毛。
所以,纵然她没能提前察觉,可是当迈步进入阵法之中后,看着每一步后,地面渐次的起伏变化,那些为不可查的树木变化,山石移动,她自然也就知晓了湘羽到底还是选择了对自己下手。
比起身处绝境的危机感,她更多的是一种心伤,她到底还是把湘羽弄丢了,最终逃不过一个反目的结局。
“你为什么不说话!说话啊!”湘羽怒吼着,干净的脸蛋有些扭曲,她同所有人一样,讨厌极了楚洛衣在面对绝境时的这种冷静。
冷静的让她心慌,让她不安。
楚洛衣终于转过头来,看着一步步逼近的狼群身后的湘羽,轻声道:“我们之间,终究回不到过去了么?”
湘羽流下一串泪珠,摇着头:“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我们回不去了,一切都变了。”
楚洛衣轻叹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说到底,还是她心存幻想罢了。
倒不是她天真,她只是不愿意去接受这样一个现实,自不量力的以为自己可以将处在绝望边缘的湘羽拉回来。
“我以为前日同你说的那些话,已经让你做出了选择,只是没想到你最终做出的竟是另一种选择。”楚洛衣看着湘羽轻笑道。
“选择?哈哈哈你凭什么让我做出选择?你以为我不想好好的么,是你们,是你们将我逼成这个样子的!”湘羽怒声道。
楚洛衣心中悲凉,没有说话,她明白,此刻无论她说什么怕是都已经没用了。
湘羽却没法平静,她想到了她的曾经,想起了曾经的那些愿望和幻想。
狼群避让到两侧,湘羽穿过狼群一步步走到楚洛衣面前,眼中噙着泪珠:“洛衣姐姐,你知道么,曾经我的愿望真的很简单,我只是幻想着,将来有一天,嫁一个平凡的男人,找一处田园,他农作,我纺织,我穿着围裙,他扛着锄头,粗茶淡饭,看着屋顶上的烟筒升起炊烟,闲来无事,他带我去山头看看油菜花,缺了银子我做些针线贴补家用。”
楚洛衣静静的听着,她好像想象的到,那样宁静美好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远离车马,没有凡尘庸扰,没有红尘喧嚣。
“然后,生几个可爱的孩子,教他们识字,读书,教他们生活,明事理,敬长辈,逢年过节的时候,带着他们回去看看父母,听听亲戚姑嫂们的嫌弃攀比,听听父亲母亲的唠叨,如此在青山绿水中,简单的过完这一生。”湘羽的目光很远,仿佛看到了她曾经梦想着的日子。
楚洛衣瞧着这些狼群围聚在湘羽身侧,一匹匹目光深绿,浑身毛发竖起,尽显饥饿和凶狠。
狼群中的粉衣少女身侧悲怆,周身依旧不染尘埃,悬崖之下漂浮上的那些炭火,悬浮在半空之中,在漆黑的夜色中像是飞舞的恶魔,伺机而动,时刻准备崩裂,燃烧。
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太过有冲击力,饶是楚洛衣素来镇定,此刻却还是被眼前这违和的一幕恍的有些眼晕。
狼群随着湘羽的步子一点点向前,一双双绿油油的眸子紧紧锁住自己,仿佛只等一声令下,便会奋不顾身的扑上来。
楚洛衣蹙着眉一步步后退,只是脚下的岩石裂开,岌岌可危,她甚至感受的到悬崖之下如同地狱般的深渊,那些扑面而来的热浪映照的她脸蛋通红,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湘羽的眼中流淌着浓重的悲哀,看着面前的楚洛衣,心中忍不住苦笑,她依然如此,永远如此,即便面对的是山崩地裂,却依然镇定自若,她知道,她永远也无法同她相比,即便是她样貌平平,却依然能够璀璨的像是夜空中的明月,而她,无论怎样努力,却也只能是一颗星星。
亦或者,如果没有她的余晖,她连一颗星星也不会是,早已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湘羽抬头看着夜空,微风拂过发丝,轻轻叹了口气,而后目光落在伫立在悬崖边上的女人身上,她无路可退,十死无生,她的命此刻掌控在自己的手里,可笑的是看着这般模样的她,她却没有半点好过。
狼群蠢蠢欲动,湘羽似乎还在控制着,只是楚洛衣瞧得出来。
这些绿眼睛的牲口已经越发的躁动不安,不断的蹭着双脚,地面被刨出一个个坑,尘土飞扬,此起彼伏的狼嚎同远边的红月交相辉映。
偶尔一只只蝙蝠从一棵树上换到另一颗树上,倒吊着在欣赏这样一出好戏,也不知颠倒的世界是否别有一番滋味。
湘羽的额头上也渐渐渗出汗珠,看着神色漠然的楚洛衣,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洛衣姐姐,那日你同我说,我还未曾伤害过任何人,所以我做的很好,我没有错,一切都还来得及。”
楚洛衣只是安静的听着,没有插嘴,心中却在思忖着自己活命的可能,想要在这死地之中找出一条生路。
“可是一切已经晚了我害了人害了孩子…我害的王府中的一名侍妾流产,害的夏紫琼永远不能有孕,我已经做了,我已经害了很多人,因为我的贪心,因为的贪念,我早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跟在你身后的湘羽了,我已经回不去了”
湘羽的声音很平静,看着自己素白的双手,整个人却都在颤抖个不停,纤细的身影在风中摇曳,仿佛一吹,便会飘荡向远方。
楚洛衣的眉头拧了起来,她听得出她内心的痛苦,也听得出她内心的绝望,也许,她所做的一切更像是一场场噩梦,终日萦绕着她,挥之不去,更像是一个个崭新的痕迹,时刻提醒着她,不能回头。
楚洛衣本不想说话,只是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湘羽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回头便不会晚我们无法否认某些东西它存在过,却可以选择不让它发生在未来。”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湘羽浑身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同时好像撤走了对狼群的束缚,一匹匹豺狼,纵身而起,纷纷跳着扑向楚洛衣。
脚下的岩石也在这一瞬间猛然断裂,夹杂着无数碎石一同滚落万丈火海。
楚洛衣心头一紧,当机立断,纵身跃向狼群之中。
此刻,她别无他法,脚下的火海根本没有活路,而她所能做的便是同这些豺狼搏杀,虽然结果似乎早已注定,可她却不能就此认命。
湘羽失神的坐在原地,任由一匹匹猛兽在她身边穿梭。
她毁了,她的人生从此毁了,她终究变成了自己厌恶的样子,是不是人的一生都将如此,带着美好的愿望和幻想,在凡尘俗世里纠结,挣扎,厌恶着所有卑劣,低俗的存在,可终究在不知不觉间,逐渐变成了自己厌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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