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洛衣依旧没有开口解释,她也不需要解释,欧阳千城不会看不出其中的端倪,只是她是不是可以将他刚刚那一刻的失态,当做是湘羽这个执拗的傻子,最好的慰藉。
湘羽啊,你瞧,他到底还是在意你的,只是你怎么就那么傻,如果你再多一点耐心,再等一等,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欧阳千城跪坐在地上,颤抖着手将湘羽抱在自己的怀中,侧脸紧紧贴着湘羽的脸颊,一滴咸涩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到湘羽的面庞之上。
欧阳千城怎么也无法相信,不久前还活生生的人,怎么会忽然就这样死了。
那些年,跟在自己和洛儿身后偷笑的小姑娘,竟然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更加没有想到,在背负着仇恨的自己,洛儿,轻雪,还有湘羽之中,最先离开的会是这个安逸的孩子。
是他害了她,是他害了她…他忽然开始怀疑,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否值得,他所以为对的,错的,不可原谅的,需要背负的到底又有什么意义?
楚洛衣站在一旁,看着欧阳千城脸颊上不断流下的泪水,恍惚间,让她觉得,湘羽到死都在隐藏关于他身世的秘密,所做的这一切,也许是值得的。
其实想想,如果湘羽肯把这个秘密告诉给他,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给予他关怀和谅解,无论爱或者不爱,在欧阳千城的心中她终究会有着无法取代的地位。
只是,她不曾那么做,她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呵护着这个一生悲剧的男人,不忍他心伤,不忍他落泪,哪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她却从未想过用自己手中的筹码来换取,也许,这正是湘羽的爱。
她想,当初楚家被欧阳千城设计,自己在轻雪手下身亡的时候,欧阳千城一定不曾落泪,因为她从不曾像湘羽一样给予过欧阳千城这么多,也许这是爱,无论闪耀还是卑微,终将不可替代。
欧阳千城为湘羽挑选了一处风水不错的地方,拒绝手下的帮助,一人为湘羽挖开了一处长眠之地,将湘羽轻轻放入其中,而后许久,才重新将土掩埋。
欧阳千城躬身刻着墓碑,心中轻道:湘羽,墓地在山巅,向南可以看到南昭的都城,那里有我们曾经的过往,向北可以望见如今的大楚,那里会有洛儿的一生,在东南夹杂的地带,你看得到正在浴血奋战的轻雪,在这里,你会看到所有你爱着的人,家人,朋友,孩子,还有我。
从今往后,若是能够活着,每年我都会带着轩儿来看你,他会健康成长,会是我唯一的孩子,将来这天下,无论是我赢,还是北流云赢,你都不必担心轩儿的一生。
只是可惜,如今正是严冬,找不到你喜欢的栀子花,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一定摘一束你喜欢的栀子花,再来这看你,到时候在你的坟前摆上一束,若是你嫌不够,那我便再这山头栽满栀子花,等到花开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淡雅的香气,乳白色的花瓣纷纷扬扬,你一定会喜欢。
墓碑上的名字逐渐清晰,楚洛衣看得见,只是简单的湘羽之墓,没有姓氏,也没有欧阳氏的地位。
欧阳千城站起身来,看着手下刻出的字迹,轻声道:“湘羽,下辈子不要姓肖,不要出生在官宦之家,下辈子,也不要遇到我,不要再嫁给我为妻,所以没有刻上欧阳氏湘羽,希望你不要介意。从今天开始,我便再也没有肖侧妃,放你自由,去翱翔天际。”
欧阳千城转身离开,一路都很沉默。
楚洛衣没有马上就走,而是站在湘羽的墓前许久:“湘羽,如果你知道了墓碑是他亲手所刻,你是不是会很高兴?此去路远,再见无期。”
楚洛衣的心头十分压抑,那个才学会拈酸吃醋,才开始生出嫉妒的孩子,就这样从此远去。
是不是如果没有自己,她便不会死去,是不是若自己不曾来到南昭的军营,她便不会将自己逼到绝路。
想想如果自己不曾到来,是不是湘羽会逐渐变成一个心狠手辣,攻于算计的女子,是不是便能学会步步为营,安稳于世。
可是,如果问自己,相比于此刻,是否更愿意见到那样一个湘羽,她真的无法回答。
带着沉重的心情,楚洛衣回到了南昭军营。
而出乎意料的是,夏紫琼的营帐前围绕了不少的士兵,一个个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啊?夏侧妃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呢?”
“谁说不是啊,那几个一直箭矢他的兄弟们也都没事,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就死了,不过我听人说似乎是陷入了某种阵法出不来,生生把自己给耗死了。”
“怎么会这样啊,刚刚才听说肖侧妃也去世了,怎么夏侧妃也死了,这样一来,太子殿下的两位侧妃岂不是都去了么?”
“怕什么,太子殿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只是今天这事实在是有些诡异。”
“要我说,都是那大楚的皇后煞气太重,她一来,便出了这么多事,之前两位侧妃虽然一直不对付,可也没有道鱼死网破的地步,可她才了多久,两位侧妃竟然都死了。”
楚洛衣对所闻不为所动,心思却放在夏紫琼也死了的消息上。
☆、第四百五十章 弄假成真
听着士兵们的议论,夏紫琼似乎死于某个阵法之中,若是这样,断不可能是她自己把自己困死,只能是湘羽所为。
想到此处,楚洛衣的心中一片苦涩,怕是湘羽早就想好了今日有去无回,所以临走前也要拉上夏紫琼一把,以免她日后对湘羽的孩子动手,也算是出了一口这么久以来,饱受夏紫琼欺辱的恶气吧。
见着楚洛衣出现,士兵们的视线纷纷落在楚洛衣身上,对着她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
楚洛衣穿过人群,目光落在了营帐门前的尸体之上,夏紫琼一身红裙,却满眼狰狞,双眸向外凸起,尽是不敢置信,脖子上几道血痕已经转变成暗红色的,匍匐在地上,有着说不尽的不甘。
怕是夏紫琼怎么也想不到,一向饱受她欺辱,忍气吞声的湘羽却十足的是个阵法的天才,她所依仗的所骄傲的阵法,可最终让她丧了命,而从未被她放在眼里的湘羽,竟然是最后收割她生命的那个人。
也许,这正是命运所开的玩笑吧。
她不知道夏紫琼死前是否知道自己死于谁手,可是看着她面目狰狞的样子,那满心的不甘,她想,她是知道的。
楚洛衣只在此驻足了一会,便转身离开。
她并非是多情仁善之人,心痛湘羽无需多言,可夏紫琼于她,却是恨不得让她死而后快。
走了一会,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欧阳竞轩的营帐里。
站在门前许久,她却没有勇气掀开帘子,她不知道当年幼的孩子向她询问母亲的去处时,她该怎样回答,当面对那澄澈的目光时,她又是否会闪躲。
“爹,轩儿想娘亲了。”
“轩儿乖,娘亲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等到轩儿长大她才会回来。”欧阳千城轻声安抚着。
欧阳竞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窝在父亲的怀里渐渐睡得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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