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起了最后一锅馒头,与春芽的娘一起抬了大竹萝往桌阵边走。村长夫人忙小跑着过来接一程,待三个妇人将箩筐小心的放到桌上后,都喘了一喘。
春芽娘笑着抱怨村长夫人:“怎得摆这么远,我们还以为转过来就到了。”
村长夫人哈哈笑道:“我还说这两个货真憨,咋不知道多叫个人帮忙抬咧,原来不只憨还懒,抬之前不会先出来看一眼的,哈哈哈哈……”
春芽娘对王婶使使眼色,两个很有默契的一起向正“哈哈”大笑的村长夫人抓去。
显见这是村妇们之间经常玩的游戏,村长夫人一看两人的手势就明白她们想做什么了,忙求起饶来:“别抓,别抓,人多,人多……”
两人虽没理村长夫人的求饶,仍是一起上去在她身上抓了几下,痒的她直往后仰,却也是适可而止,几人嘻嘻哈哈笑闹了一小会儿便分开了。
村长夫人整了整自己的衣衫,笑着给两人解释:“人家小姑娘个个穿了新衣,弄得香喷喷的。离棚子近了,惹得一身油烟就不好了,我就让摆的远了些。”又问两人:“发面馍可蒸够了?”
她们平时都是说“馒头”或直接一个字“馍”,不过,今天这日子,却是要讨个好彩头,大家说的时候,便都把那个“发”字带上。
“够了,够了,肯定有余!”王婶答道,顺便也带个吉利词。她们从前天开始,专门拨出来几个人开始活面发面,蒸馒头,一直蒸到昨晚,终于蒸了近八百,今天又蒸了一百多个,不但等下撒圆的数有了,工地上一人分一个都有多。
春芽娘啧啧称赞了起来:“这李小姐真是大手笔,咱们村上梁,最多的也就撒了八十个三合面儿的发面馍,她竟一次要撒六百六十六个纯白面的,怕是以后再没哪家比得上了。”
“你们还没看见那洗的白净净的带壳花生,颗颗饱满的,满满六竹筐,啧啧啧!好像还有糖果子,还有啥的,我急着过来就没看着了。啧啧啧,真是……东西齐整的,看着都心情好。”村长夫人也啧啧个不停。
王婶则说:“我咋还听说有帕子咧,以前没见谁上梁还撒帕子的啊!再说,那帕子轻盈盈的,可怎么撒?”
“娘!有帕子?是不是真的啊!”树叶本是一边包馒头一边听热闹,一听有帕子,立刻兴趣来了,忙问起来。
王婶笑骂道:“好好干活儿,人家姑娘都不说话,就你话多!”
春芽娘是个护闺女的,不但自己家当个宝似的,对别人家闺女也护的很。她听王婶这样说,立马习惯性的护起树叶来:“我说人家叶子多好一姑娘,听说在镇上学习了一手好绣活,这次回来就要去李小姐的成衣作纺做事了吧?你看看,多好的闺女,又漂亮,又聪明,你还舍得凶她。”
王婶听春芽娘夸自家闺女,心中喜滋滋的,口中却说:“她啊,性子跳脱得狠,你可别夸她,多夸两句,她都能飞起。”又说:“要说有出息的闺女啊,咱们村,除了小菊,就数你家春芽了,要夸,也要夸春芽才是。”
春芽娘却是不会谦虚的,特别在自己闺女的事上,她听了这话,满脸都是得意的笑:“那是,我们家春芽可是连田先生都夸聪明的,若是她识字啊!一定能和小菊并列个第一。”
村长夫人将包好的馒头数好,每五十个装上一筐,待装完,便接了她们的话:“你们俩是故意馋我没闺女是吧?”
两个互夸闺女的人忙笑道:“说哪里话,你家家强可是咱们村儿这几十年来出的第一个举人,没准下一场就能给你考个状元回来,这是我们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你可知足吧!”“就是,就是,家强现在又在京中一家大学院做先生,连银子都不用你们寄了,多省心的孩子。 ”
村长夫人自是听得心满意足,满心欢喜。几个妇人正说得起劲,新屋那边“噼里啪啦”响起鞭炮声来。
村长夫人忙提醒:“醒炮响了,吉时还差半个时辰,快点包,等下好去湊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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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屋前,摆了祭台,祭台中间是一个白色的长形大漆盘,漆盘中间平,两边微翘,上面摆了一个猪头,猪头嘴里还含着条猪尾。漆盘两边各摆了四个铜碗,说是铜碗却是与盘子一般大小,又比盘子深上许多。左边铜碗里装的是稻子、黄豆、麦和黄黍,右边装的是棉花,粗麻,蚕茧及一张兔皮。每个铜碗上都贴了张绿色的长纸条,纸条上写着诸如:五谷丰登,财粮满仓,锦衣玉食之类的吉祥四字词语。在漆盘前方有个涂成金色的铜香炉,炉上也贴了比较小的绿色纸条,却是并不曾写字。
还没有房顶的房子内,正中间有两个约半人高的木架,木架上正架着一条十分漂亮的木梁,约比那外面铜盘口还粗,两头一般大小,梁身光滑几近完美,不知道挑了多少木头才挑得了这一条木中龙凤。
现在村长正在给梁木上贴一张写着“上梁大吉”的红纸,待那红纸贴好后,“上梁大吉”四个字正好在梁的正下方,等梁升上去,便是抬头可见了。田易拿了毛笔,在梁木上方的红纸上又写了“百无禁忌”四个大字。两人又拿过扎了花的红绸系在梁上,摆正花朵,便退了下来。
换了新衣新鞋的泥瓦匠人在西,木工师傅在东,两人分别给梁木两头系上又结实又长的红布,给红布的另一头打了个结,挂在两边的梯子上后,便也退了下来,与众人一起说笑等起吉时来。
房上搭了两块木板,如今正有人坐在木板上,木板上还有从房子后面拉上来的竹筐子,共十只筐子,上面都盖了写着“吉”的红纸。
屋子后面也有两个人,正是丹枫与丹意。他们负责把六竹筐花生和两竹筐糖果混合在一起,分铺在竹筐里。丹意又从一个陶罐里抓上几把铜钱也混进花生糖果里,再用刚送过来的馒头把竹筐填满。盖上红纸,等上面的十筐用完,便可以把这些拉上去了。
最后一遍醒炮响,离吉时还差一刻。
李晓庭站在下面,看着那上面的十个筐子,兴奋的拉拉田易的衣袖。田易低头溫笑着问她:“很开心?”
“开心,开心,当然开心!要是我能上去撒圆就好了!”李晓庭搓着双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田易见她这般,便笑道:“那便上去吧,不必怕高,我陪你。”
“可是,女人不是不能上去么?”还不能参加祭祀,真是……,这可是我李晓庭的房子啊……!
田易声音更温柔了些,似在耳语:“若晓庭喜欢,换了男装,易帮你掩着。”
“真的?”李晓庭眼睛一亮。
“真的!”
李晓庭却是并未去换衣服,却仍是很开心:“有易这句话便成了,我还是别破坏这古老的规矩的好。不过,以后我要找个由头撒上一次,感受感受是什么感觉。”又说:“幸好送手帕不犯忌,我们家乡办喜事,都是用红手帕包了糖来送人的。我这次呢,也包了糖,并且打算只送女性,让你们男性也感受感受不公平的待遇!”说完,头一仰,又挺了挺胸,像个骄傲的小公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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