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武哥哥。”她站起身来施了个礼,旁边的段越珊看见来人傻了眼。昨天只远远看了看,没想到今日有机会接触,细看之下更觉得那张俊脸惊为天人,她咽了口唾沫,后知后觉地也施了礼。
陆玉武认出她就是昨天盯着自己看的少女,淡淡地回报一笑,目光又迅速转回承钰身上,“你与我,不用这么多礼的。”
承钰没说话,一时间空气里有些寂静,一个觉得没什么话说,一个窝了满心的话不知从何说。
“我寄来的那些信,你都收到了吗?”
“都收到了。”不过从前年开始就没有了。
“那你怎么……不给我回信?”
“我回过,回过几封,但再也没收到你的信,想着你是不是换了地方,所以也就没再寄来。”
“怎么会?我一直没有收到你的信,这三年我每月都会寄一封……”
“每月一封?”承钰觉得古怪,但看他诚恳的样子,不像是骗她,况且他也没有骗她的必要,那这些信都去了哪儿呢?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孙步玥。但孙步玥这两年都在她外祖家,不可能偷到她的往来信笺。是门房的小厮疏漏了吗?也不可能,要是疏漏,能两年来每次都疏漏,何况她和父亲那边的来信一直没有断过。
“许是路途遥远,驿站遗失了吧。”陆玉武不愿看到她皱眉忧虑的模样,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反正如今可以见面了,信不信的也无所谓了。
驿站能每次都遗失吗?她觉得这事有蹊跷,但和玉武哥哥这边肯定没关系,问题应该出在国公府,她回去得好好查查,这不是单纯一两封信的问题,更像是有人蓄意为之,承钰细思极恐,这府上还有人想遮她的眼蒙了她的耳?
低头间注意到他腰间坠的红色玛瑙石,她三年前送他的,他竟然还随身戴着,看起来已有些磨损了。
“这腰佩你还戴着?”承钰指了指问道。
陆玉武一手托起略沉的玛瑙石,笑道:“你送我的,我就一直戴在身边。只是带兵出去得收在怀里,不然会不小心摔碎的。”
承钰眉心微沉,觉得接不了话。她送他的,他就这样珍惜?从前只当玉武哥哥把她当妹妹宠着,如今两人都大了,他再这样说,总免不了一种深情的意味。
希望是自己多想了,她说道:“这腰佩不如换了吧,改日我送个上乘些的玉佩给玉武哥哥。听说王爷有意让你留在金陵,日后若是在朝为官,这样普通的玛瑙石戴出去,怕要招人笑话。”
陆玉武摩挲着晶莹的石头,心里觉得不舍,这坠子陪了他三年,虽不名贵,但想着是她送的,格外的珍惜。
“玉佩就不用送了,承钰倒是还欠我一样东西没给。”他轻轻放下腰佩,笑着说道。
承钰抬了抬眉,眼睛里全是茫然,心里思索到底欠了他什么。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她,半晌后却见她的一弯小山眉仍皱得紧紧的,他一颗心沉了两分。她竟是忘了。
面上还是微笑着,轻轻吐出那两个字:“靴子。”
承钰没有立即反应过来,迟钝了会儿才恍然大悟道:“哦!是了,你走的时候要我做双靴子给你。我都给忘了。本来是做好的,但你一直没回来,我想着等你回来鞋子就小得穿不上了,所以把它给越泽表弟了。”
“越泽表弟是?”
“她的弟弟。”承钰指指身边的段越珊,伊一直没说话,还像昨天一般盯着陆玉武看,看了又看,越看越欢喜。
陆玉武倒是没在意,他关心的是承钰竟然把做给自己的鞋子给了别人。
“你若是还想要,我再做一双给你。”
“好。”承钰都这样说了,他还有什么异议呢?但他心里总有些失落,眼前的人比三年前出落得更加玉雪清丽,美得他有些不敢直视,但又贪婪地想多看两眼。他知道她仍是她,可她……陆玉武说不清,许是姑娘长大了,多了一些矜持,他觉得两人相处再不似从前那般亲昵。
他们之间到底隔了三年。
三年有多长呢?冀州的冰雪融了三次,敌军的战鼓鸣了百次,他死里逃生突出重围千次,从宣府的茫茫黄沙到金陵烟波靡丽的秦淮河,白驹过隙一般,他和她已分别了三年。
陆玉武一时很怅然,不过承钰没这分感触,因为前世初见他时,就是在他从宣府回来的这个时候。
重来一世,一是自己当时年幼,二来他是她遇到的第一个金陵故人,念着前世他对自己的情意,因此没太多顾忌地相处。可现在不行了,两人年岁大了,再如从前那般,自己没别的心思倒没什么,要让别人看见恐会编派,三人成虎,不说金陵城中其他女子,孙步玥就会第一个视她为眼中钉。
玉武哥哥似乎并没意识到这点,可能她身为女子,因此敏感了些,“书房里,那个秋千架子还在。”
“是吗?”承钰莞尔笑道,他们在一起,还是有许多美好岁月的。
陆玉武正等着她的下文,这会儿却来了两个丫鬟,说夫人见姑娘们没回去,还以为走迷了路,特地让丫鬟来寻她俩。承钰颇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段越珊朝她吐吐舌头,两人有些无可奈何。
他知道她心里一定不愿意,于是和丫鬟说道:“你们回去吧,就和夫人说我正和两位姑娘叙旧,让夫人不用担心。”
段越珊听了乐得咧嘴一笑,圆乎乎的脸颊两边鼓出红扑扑的肉。承钰却拦住要走的丫鬟,道:“我们还是跟你们回去吧。”
“玉武哥哥,今天女客众多,不回去怕是不大好,我们还是改日再叙吧。”她施了礼,拉着极不情愿的段越珊离开。
倒不是她不想和陆玉武说话谈天,只是今日丫鬟回去,如果照原话回禀了姨母,难免不会让旁边的夫人小姐听到。姨母不会觉得不妥,但落在那些心系玉武哥哥的贵女耳中,就是另一种意味了。
金陵城说大不大,贵女们的交往圈子无非公侯世家,或权臣学士的女孩儿,有地位些的便是众星捧月,身份低些的自是无人问津。玉武哥哥是金陵大半姑娘爱慕之人,若她显露出一点点与他有意的样子,恐怕立马就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由不得她。
陆玉武却没明白这一层,他越来越感觉到承钰对他的疏离,心下戚戚然起来,在绵绵春雨中独自踱步回了书房。
百无聊赖地挨到晚膳过后,承钰一身疲软地回到国公府,原以为外祖母没有她和几个孙女陪在身边,没人说话会寂寞得慌,没想到还没走到正房,就听到里面传来絮絮的说话声。
是男子的声音,不只一个,谁来了?声音不似二表哥或怀缜表哥。
丫鬟掀帘,承钰进门的刹那却彻底呆滞住了。坐在太师椅下首的两个男子,一个长手长脚竹竿一般的,是孙怀薪,而另一个,一张容长脸蛋,皮肤细白,说话谈笑斯文有礼,恍一看还真以为是个谦谦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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