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当下姜彻又和陆玉武客套了一番,便回外院招待留下来吃酒谈事的同僚了,临走前嘱咐罗姨娘好生招待。
陆玉武又坐在花厅喝了会儿茶,他赶了小半月的路,满面风尘,竟贪喝上一杯清茶,屋里的地龙烧的极暖,他一时还不想到外边去。
这么想着心中有点小愧疚。他祖父世安王常年在漠北戍守,但对他极为严厉,一身武艺也是由祖父手把手传授。父亲要他顶天立地,莫贪图安逸,但是十四五岁总是少年心性,要说生在富贵乡里,要做到完全无视荣华那也是不可能的。
“贤侄今年贵庚?”罗姨娘殷切地问道。
陆玉武听这声贤侄甚是别扭,无奈他从小家教好,母亲说了要喜怒不形于色,因此正色回答道:“再过几月便是十五了。”
罗姨娘一听,两眼放光,再接再厉地问下去:“世孙生辰是几月?我家韵姐儿也是,再过几月便十五了。”
还没等陆玉武回答,姜承钰开口道:“是啊,韵姐姐快十五了,再过几月得嫁人了。”罗姨娘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姜韵才订了亲,莫不是她又瞧上玉武哥哥了?
姜承钰看看沈令茹,伊至始至终目不斜视,坦然喝着自己的茶。如果罗姨娘能说到玉武哥哥,自然是给自己女儿的,绝对不会考虑到落魄的娘家侄女。
“承钰妹妹,带我四处走走吧。”陆玉武无意于再和罗姨娘纠缠,拉起姜承钰的小肉手,柔声提议道。
“好啊。”承钰一口应下,兄妹俩撇下花厅里的三人,一径出了门。
“承钰,哥哥今晚带你出去看花灯好不好?也不知道这泉州的元宵节是什么模样。”陆玉武和姜承钰走到花园的一处亭子坐下,石凳有些高,承钰得踮起脚才坐得上去,陆玉武见状,伸手夹住承钰的小胳膊,轻轻一提便把她带到了石凳上。
哇,真凉。承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无怪玉武哥哥是习武之人,这么凉的石头凳子坐下去,一点反应也没有。
按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但承钰和陆玉武压根就没想到避讳。陆玉武从小就渴望能有个小妹妹,无奈母亲只生了他一个,二叔三十好几了也不成亲,整个世安王府就他一个孩子,想来童年也是寂寞孤独得很。
国公府外祖家倒是有几个表妹,但生得非常娇气,瓷娃娃一般,陆玉武怕碰坏了她们,因此也不大来往。
却没想到远在泉州的小表妹,和自己竟有一见如故之感。一派天真烂漫的孩童模样,也不似国公府的表妹那般矫揉造作。
“承钰,你想跟哥哥去金陵吗?”冷风吹了一会儿,陆玉武把姜承钰外边裹着的软毛披风给她拢紧了紧。
“去金陵?”承钰一双桃花眼乍然一亮。
去金陵,看外祖母,看姨母,还有三舅舅三舅母,还有三表妹孙步琴。她当然想了!
“对,去金陵。但是不只是玩一两日,而是在金陵定居,在金陵永永远远地住下来。”陆玉武一张白净脸蛋,两道浓墨重彩的眉毛写满了严肃和认真。
姨母去世后,平日里还好,但一提及“姊妹”二字,脸上总会滑过几丝失落。如果把表妹接到金陵养着,母亲日日看着,放心之余心情也不会这样郁郁。
第十一章
“去金陵……”承钰皱着小眉头喃喃着。其实如果没有陆玉武来,她知道自己也会去金陵久居,不过,得等到外祖父去世后,国公府才会有人来接。
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非得等到外祖父去世,难道外祖父就厌弃母亲至此?
“承钰?”陆玉武见小表妹忽然一脸茫然哀愁,有些担心她不愿意跟他去金陵。
也是,承钰妹妹在泉州出生,在泉州长大,虽然现在没了母亲,好歹父亲还在,他又有什么理由把她要回家去。
“玉武哥哥,容承钰这几天想想吧。”承钰一时很难决定,她还没探清母亲的死和罗姨娘到底有什么关系,母亲的嫁妆也还牢牢被罗姨娘攥在手里。但是另一方面,她又很渴望见一见从未谋面的外祖父。
“好,哥哥等你。”陆玉武见小丫头心事重重的模样,小小的眉毛蹙得紧紧的,一张樱唇紧抿,忽闪的大眼睛里透着哀怨,似乎很为难的样子。他于心不忍,摸了摸她的花苞苞,决定说些路途中的趣事来逗逗她。
其实要论年纪,姜承钰里子里还长了陆玉武好几岁,但看陆玉武很努力地在逗自己笑,姜承钰还是决定不要让表哥太失望,于是收了心事,听陆玉武讲起一路的见闻来。
“承钰妹妹,刚才母亲送你的礼物,已经交给你父亲了,现在,是哥哥送给你的礼物。”陆玉武突然从袖里掏出一个玲珑小巧的宣窑瓷盒。
承钰接过,打开一看,原来是一盒杏子色的胭脂,小鼻子还未凑近,就有一股幽香扑来,熏得人一阵心旷神怡。
“哥哥怎么想起买这些?”
陆玉武挠挠头,这是他路过杭州时买的,听说那里胭脂水粉最是名贵,国公府的表妹听闻他要出门,特地跑来缠着让他买。他当时进人家店铺时,还扭捏了好一阵,最后还是让自己的贴身小厮六儿给买的。
“随手买的,想着妹妹女孩儿家应该会喜欢”
“哥哥忘了,承钰还小,不大涂脂抹粉的。”
陆玉武有些为难,“那可怎么办?”
“没关系,以后承钰就用得着了。”承钰很喜欢这个颜色,让平彤收起来。
兄妹俩正说着话,平彤眼尖,远远就看见莲步生风的姜韵,边上还跟着沈令茹。
“姑娘,大小姐和表小姐往这边来了。”平彤附耳低声道。
承钰挑挑眉,“咱们不怕她们。”
“她们是谁?”陆玉武背对着姜韵的来向坐着,承钰在他对面一指,他转身便看见两个小姑娘往这儿走来。
一个过于素净,一个又过于艳丽。
“表哥。”姜韵挪到陆玉武跟前,还有些微微喘气。
陆玉武一听,眉头却不禁皱了起来。她算是哪门子的表妹,竟一上来就直呼他表哥?
心里不快,陆玉武面上却没有显露,微微一笑,他回了声“姜姑娘好。”
姜韵听得面色一滞,笑容险些冻僵了。她特意只披了件薄薄的锦缎披风出来,就是嫌厚厚的毛披风会盖住自己婀娜的身段。
“呀,这是什么啊?”女人对脂粉盒子总是有种寻找猎物般的敏锐,姜韵一眼就瞧见了平彤手里的瓷盒。
“胭脂。大小姐。”平彤一脸冷淡地回道。
姜韵也不说话,伸了手就要把盒子拿过来,没想到平彤拽得紧紧的,她更来了劲儿。
两相争执,只听一声清脆的“啪”,盒子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杏子色的胭脂碎成一小块一小块,铺在暗青色的石板上分外扎眼。
“哎呀,这是世孙刚送给姑娘的!”平彤低呼一声,蹲下身子想把它重新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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