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任群芳妒_流光寂【完结】(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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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一日她翻了翻《大夏九域志》,看上面描述的沙漠,忽然对骆驼起了兴趣,问她的玉武哥哥有没有见过骆驼。

  王爷又说又画,第二天便抱着她上马,带她到城中的骆驼市见识一番。临了,还牵了一匹浑身雪白的回王府养着。

  时光好像回到了他们在泉州的时候,十五岁的他牵着十岁的她,爬了高山逛了集市,把城中美食尽尝遍了。陆玉武希望过五年,再过五年,无数个五年后,他们依然能这样,闲看天地间的山山水水,把各处的人情风味都品一回。

  可是对现在的他来说,这样的时光是太奢侈了,如露如电,瞬时幻灭。晚上他刚和承钰说好,明日带她去西塔寺,回了前院,便有探子回报,太子北上亲征,眼下已经在二十公里外的郑村坝安营扎寨。

  他想,但他不能。他不是为自己一个人而活,还有枉死的亲人,还有忠心追随他的将士们。他先是身负血海深仇的世孙,再是万人仰仗的王爷,等尽了责任,才能是爱她护她一辈子的玉武哥哥。

  承钰从不知道南军有多少人,也不知道一场仗打下来是何等的艰辛激烈,因为陆玉武从不告诉她这些,他只想把她护在自己的怀里,外面的惊涛骇浪永远伤不到她分毫。

  但她见识过,那日太子把她绑在城门下要挟他。她知道刀剑无眼,知道战场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是一个血淋林的修罗场。所以即使陆玉武不告诉她,在他每次出征时,承钰依然会提心吊胆,牵肠挂肚,彻夜彻夜地从梦中惊醒。

  你予我安宁荣华,我拿什么馈还你呢?

  她常常往寺庙去,为他求福祈愿。等待中的日子漫长而难熬,转眼到了十月初,天气渐凉,午后她在屋里整理新给他缝制好的厚衣物。

  忽然就听到马靴蹬在地上的声音,就那么一声,沉闷厚重,微微顿了顿。承钰觉得自己又幻听了,这段时间她总这样,任何一点细微的声音动静都能被她敏锐地捕捉到,然后误以为他回来了,开始东张西望地寻找。

  往往什么也没有,门里门外又安静下来,窗外一只鸟被她惊动了,隐在枝丫间“呼啦”一声飞出去老远,留下晃动不停的枝叶和她“砰砰”乱跳的心。

  但是下一次她还是会去看,去找。

  所以在那声微沉的顿地声后,她又回头了。就看到他站在门口,一身戎装未褪,头发零乱,手里抱着银白色的战盔,正展颜朝她笑着。

  惊喜过了头,她反而愣住了,下一秒就见他丢了战盔向自己奔来,一阵风一般,把她从地上抱起来。

  双脚悬空的那一刻,承钰忍不住惊呼了一声,陆玉武抱住她,凌空旋了个圈,她以为自己要飞起来了,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两只手臂把他环得紧紧的。

  他连着转了两三圈,承钰被放下来的时候,头还有些眩晕,站不住脚,又跌回他怀里,他也不松手,就这么抱着不放了。

  他太快乐了,在极度的思念后终于能见到她!他的承钰,他的小仙女。这层思念不只是在这些日子,而是从四年前他跟着祖父远赴漠北的一刻就开始积累。日复一日的沉淀,在今日毫无保留而快乐地迸发出来。

  “你把他们打跑了吗?”承钰靠在他怀里,听到他胸腔处强劲而有节奏的心跳声,觉得心里很安稳。

  “打跑了,跑得远远的!”陆玉武说话时才发现声音嘶哑了。

  战事一结束,他就骑马赶了回来,风尘仆仆一路,昨晚的夜袭开始就没有沾过水,现在说话才感觉喉咙有丝腥甜。

  “小仙女,可否为小王倒杯茶水解渴?”

  承钰“噗嗤”一声笑出来,“那你先放开我呀。”

  怀里的人轻轻推了推,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把她搂得紧紧的。放开手,就看到他的承钰雀跃地小跑到圆桌旁,穿着青织银丝长褙子的背影纤细窈窕。

  几月来似乎又长高了不少,现在搂着她,加上发髻,都能够到他的胸膛了。不过脸蛋子还是小小的秀气,粉黛不施,却眉眼自浓,樱唇自粉,总让他想起“山下兰芽短浸溪”这句诗。

  承钰给他沏了酽酽一杯枫露茶,茶水甘甜,滑过喉头的那一刻人似乎又清醒了,神清气爽。他连着喝了三四杯,一小壶茶都喝尽了,她要出去再给他沏。

  陆玉武却拉住她,小手冰凉凉的,撺在手心很惬意,承钰却嫌他一双大手烫得紧,想甩开,被他稍一用力,又握得紧了紧。

  “王爷不要喝茶了吗?”她歪着脑袋看他。

  “现在不喝了,陪我说会儿话吧。”他把承钰拉过来,想好好看看她,却听门外传来个声音,语气里带了几分调侃:“我说王爷跑得这么急干嘛,原来是想着我的承钰表妹。”

  段越珊一身红色战袍,出现在门外,英姿飒爽。下一刻圆圆的脸上杏眼含笑,又现出几分少女的天真。

  “段将军也回来了。”陆玉武还有些惊讶,他以为军队还有一阵子才能返回。

  “只许王爷急着回来见人,就不许我赶了马追上来了?”段越珊穿着一双雪白皮靴,踩在地上“咵咵”有声,很精神的样子。

  “你想见承钰表妹,我也想啊。”她走到承钰面前,捏了捏她的小脸,皱了皱眉,“怎么回事?和走之前相比竟然瘦了些。”

  “这府里的丫鬟们伺候得不上心吗?”一边说一边就把圆滚滚的手臂插在小肥腰上,随时准备动手教训人的模样。

  承钰笑着把她的手臂按下来,说:“没有的事,我从小疰夏,你知道的。”

  她日夜担心他们,对饮食实在没什么心思。

  “段将军,你该回去梳洗一下了,一会儿三军回来,还得设宴庆功。”陆玉武忽然说道。

  段越珊一时没明白过来,抬了抬眉,“那王爷也该去梳洗呀,您脸上的灰土可不比我薄。”

  她还想叫他别赖在承钰房里,一会儿身上的风尘落下来,把她的屋子也弄脏了。话到嘴边,才恍然大悟,睃了眼两人牵着的手,挤眼一笑,没再说什么,飘飘然跨出了门槛。承钰就听得一阵豪迈的脚步声在外面庑廊上渐行渐远。

  豪迈脚步声的主人其实此刻一点也不豪迈,甚至有一缕少女的愁绪。她这么急着赶回来,就想见见那个书呆子,没想到他并不在。上月出征前就没见他来送行,回来还不在,问去哪儿了也不说,还说是在完成王爷的任命。

  气煞人也!

  可是细细想来,人家也确实没有义务事事告诉你。段越珊拐过长廊,忽然觉得很懊恼无力,停住了脚步,倚在廊柱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垂头沉思起来。

  从前在卫国公府,她只当他是亲戚的亲戚里,一个友善的大哥哥,总是送来她爱吃的点心,还说她胖着可爱,不用节食。后来她搬回武安侯府,人没再见着,弟弟每次回来,却都带着他给的糕饼蜜饯。弟弟不爱吃甜的,自然都给了她。

  她也只在吃人家东西时过问两句。某一日弟弟回来手里没东西,说怀缜表哥惹恼了皇上,被贬到漠北充军去了。她当时觉得不可思议,想到他这么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竟去当兵,心里闪过几丝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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