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锦婳端起茶碗抿一口放下:“刚刚公主做得极好,每一步都是对的。”
“那怎么味道不对?”
“公主,民女在挑选茶叶、研磨茶粉的时候,那个茶杵茶钵,犹如我的手指的一部分,茶钵里的每一片茶叶,我都能感觉得到它被研碎,被研成粉末,在研磨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就能感知到,要用刚开的水,还是用放温一些的水来冲泡,才能显出它最甘美的滋味。”
平阳公主的眼睛亮了:“啊!原来研磨茶粉时的念头也很重要。这就跟我拿着兵器一样啊!在打仗的时候,兵器也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不用什么枪法招式,只要对自己的兵器十分熟悉,自然就知道要怎么杀出去。”
跟明白人说话真痛快,章锦婳心想,要是教徒弟也这么省事的话,那可就省心了:“正是如此!”
平阳公主摩拳擦掌:“再来!章小娘子,你再给我把关。”
就这样,公主召见,变成了好姐妹的茶艺交流会。
平阳公主的悟性十分之高,当她研磨道第三壶茶的时候,已经基本合格了。
章锦婳又写了几道养生茶汤的方子和做法教给平阳公主,这才有机会把带来的药丸和蜜脂奉上,一一为公主详细解释,演示。
到最后,平阳公主感叹道:“唉,章小娘子,我真想在回娘子关的时候,把你也打包带上。”
章锦婳低下头笑:“公主,民女也想跟着您走。”
去看看平阳公主是指挥调度千军万马的风采,那该是多么独特的体验啊。
平阳公主似是不信:“你愿意跟我去?娘子关可是苦得很。”
“公主去得,民女自然也是吃得苦的。”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都受得了,她一介黎民又怎么吃不得苦呢。
平阳公主摇摇头,拉起章锦婳的一只手,捏捏她的指尖:“你这手如此娇嫩,去了娘子关,呆上几天,你就诊不了脉了,变得皮糙肉厚,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章锦婳听得眼眶都湿润了:“民女从小在山上住了十多年,没有什么害怕的。”
“要舍弃荣华富贵,谈何容易。”
“公主,您的身份高贵,为了天下的平安,尚且可以舍弃享乐,民女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平阳公主笑起来:“你开了女医科,是替天下的女子谋了平安。我的娘子军驻守在娘子关,也是替天下谋平安。你我为天下人谋平安,只是方式不一样而已。更何况,你的医术,在京城里没人可比拟,区区娘子关,可惜了你的才华。”
“民女……”章锦婳还想再说。
平阳公主抬手制止:“我向父皇提了要求,想让你在太医署开女医科,专门教一些像你一样有才华的女医,来充实我的娘子军。不知你意下如何?太医署每年拨到宫里的那些医女,只是比宫女稍微懂一点草药知识,做军医远远不够格。”
章锦婳愣住了,没想到,让她开馆授徒的提议,居然是平阳公主提出来的:“民女愿意。”
平阳公主轻轻拍桌子:“爽快!我就知道你会愿意,父皇已经批准了。”
章锦婳又是一怔,平阳公主动作这么快:“公主,民女教授资历尚浅,不知能否担当如此重任。”
“哈,你的资历再浅,也比其他人要深。再说了,你一边教一边总结,教着教着就会了。你这么有心,只要把授课当作烹茶一样,那就没有可以难倒你的事情了。你能研究出来怎么将烹茶变成制药,一样也可以将医术变成授课。”
平阳公主说的是最朴实的真理,这个世上,有心的人多,用心的人少,胜败就在用心与否的差别上。
章锦婳的公主府之行,又为她的人生,翻开了一页新篇章。
第209章 新生
章锦婳的眼界,豁然开朗。
如果说平定道长讲的那番道理,章锦婳还听得似懂非懂,那么,平阳公主的言行举止,就是将大道理进行实证的一个最好示例。
章锦婳突然就有了勇气,将顾虑抛到了一边。她把千金堂开业以来所记录的医案,还有写了一部分的《素问》、《灵枢》的注释,略作整理后,直接去找陈医令,向他请教授课的方式和诀窍。
陈医令翻看了章锦婳带来的笔记,惊为天人:“章小娘子,你做的这些笔记,真是前无古人!太医署的资料记载都没有这么齐全!我一定要面呈皇上,替你请封女医科博士。”
章锦婳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生怕自己的注释和医案写得太过浅显,得到陈医令的大力肯定,就像吃了定心丸。
不过,再高兴也还记着要谦虚:“多谢陈医令夸赞,孟章有愧。”
真正高兴的人,是陈医令,章锦婳不肯收他为徒,一直是他的心病,这下好了,老师上门了,他终于可以在有生之年学到柳枝续骨之术!
在学术的探讨上,章锦婳与陈医令一拍即合,即刻就召集了医丞、各科博士坐在一起商定了太医署的女医科的教学科目和教学细节。
章小娘子要来太医署授课的消息,像是给太医署的领导层教学层打了鸡血,他们顶着那班老学究叱责女子只能坐在家里相夫教子的言论,用最快的速度,只用了三天就将商定好的结果写成奏章,呈上太常寺。只等奏折批下来之后,来年开春即可招生授课。
太医署的动静,也传到了国子监。
在皇城里,国子监和太医署的学生,向来是互通有无的,只是国子监的学生们将来走的是仕途,比太医署地动学生们起点要高很多,想要混个美好未来的医学生们,早早的就开始在国子监拉关系打基础。
像国子监七侠客,就是最显眼的被拉拢的目标。
自然而然的,季同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章锦婳要去太医署当博士的传闻。
这让他又是兴奋又是失落。
兴奋的是,要见章锦婳更容易了,太医署和国子监近在咫尺,随时可以溜过去。
失落的是,他再过一个月,就要参加科举考试,考完之后,就再也不是国子监的学生了。
而且,等章锦婳开始在太医署授课的时候,他,已经,毕业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七侠客的游戏信条。
季同思来想去,在杏林馆定了两天的午宴,带着一箱子书就出门了。
他前脚刚到杏林馆,周子瑁他们几个后脚跟着就到了。
“周二郎,你们几个怎么也来了?”季同着实有点抓狂,他明明跟这几个家伙说好了这几天不见面好好温书的。
周子瑁点着季同笑道:“季头,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我们鼻子尖,今天你就自己吃独食了!”
季同干笑:“我几时吃过独食?就知道你们肯定会来。”
就在这一刹那,季同很想做个见色忘友之人,其实,他真的很想跟章锦婳独处。
第一次,他觉得这帮哥们,笑起来很像猪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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