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瑜盘算着要住杏林馆的时候,还有一个人也惦记着搬到杏林苑去。
话说,陈医令自从去了趟杏林苑,见识到章锦婳的惊人医术,回到家兴奋得坐卧难安,隔天就急急忙忙上太医署去告假。
陈医令的医术在太医署赫赫有名,属于德高望重的里程碑式的人物。
因其年岁已高,皇上特许陈医令不必每天到太医院点卯,陈医令平时就在家里整理过往的病案,着手写成医书,做为太医署的医科教材。宫中的贵人或者王公贵族,若是有比较严重的状况,才会去请他出马。十天半个月没人来请他出诊,也是常事。
陈医令抱着“余生就跟着章小娘子学医术”这个念头去了太医署,写了想告长假的折子后,又抑制不住兴奋之情,跟曹正透露了口风。
曹正是陈医令的得意弟子,如今做了太医署的骨科博士,听闻老师见到了孙圣手的传人,恨不能也跟着过去涨涨见识。
陈医令道:“你不要着急,你在太医署好好教书,看看有没有机灵的,挑一两个出来,我若是能看会,回来再教你们,必定不能让这门绝学失传了。嘿,我跟你说啊,要不是我认识孙圣手,章小娘子还不准我去看呢。”
曹正惊叹:“柳枝续骨的医术传人是个女子?老师过去也只是看看?”
陈医令道:“这断骨续骨倒是不难,我也会,只不过续骨没有成功过而已。这次见那章小娘子,竟然可以用柳枝的干枝来续骨,我得琢磨琢磨其中的窍门。”
曹正惊诧:“干枝续骨?那章小娘子莫不是还会祝由术?”
陈医令连连点着曹博士:“我正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要去跟着看全套。”
曹正真心高兴:“哎,太好了,太医署的祝由科还有几本医书,我去找来先看一看。”
陈医令得意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光是有几本书是不够的。祝由术的那些窍门,都是心法,必须由师父密传给徒弟才行的。”
陈医令跟曹正说得热闹,不妨这番话,被太医署的新学生刘青给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刘青,进了太医署之后,只觉得自己已经踏上了官场的台阶,越发的小心翼翼,越发的勤奋苦读,还一直想着找机会露两手,往前再进一步。
他上了一堂曹正讲授的疮肿课,才知道,哪怕是看着简简单单的皮外伤、皮肤痈肿,治疗的方法都非常讲究,望闻问切的步骤,一步也不能少。
刘青在其他医学生那里听说了曹正是陈医令的亲传弟子,医术不在陈医令之下,对曹正佩服之余,兴起了亲近曹正的想法。他趁着上午没课,拿了自己的伤药,想以请教课业为由,把自己的治伤经验,私下里在曹博士面前表现一番。
当天他看到曹博士跟白胡子老头在一起,就猜到了这必定陈医令,临时又编了几句能亲近陈医令的说辞。谁知还没等他走过去见礼,就听到了孙圣手的名字,吓得他浑身一激灵,差点绊倒自己的脚坐到地上去。
天,怎么还有认识孙圣手的人?
刘青的心嘭嘭直跳,脑子嗡嗡作响。他在终南山转悠这些年,一直没有找到孙圣手,在方大人那里也打听过,说京城里也不曾有人见过孙圣手,他还以为自己假托孙圣手弟子之名的事,已无人可戳破。
刘青强做镇定,伸耳细听,脑子里嗡嗡的,只断断续续听到小娘子祝由术干枝续骨几个词。
这些消息太惊悚了,能说出这些词儿的人,必定认识孙圣手啊!
刘青眼前发黑,几乎站都站不稳,拼命搂着身边的柱子才没倒下来。
第七十章 陈医令事件
刘青大着胆子往前又凑近了些,蹲在书房的窗户下,听陈医令又道:“见过孙圣手的,也就只有我了,唉,我都垂垂老朽了,也不知那孙圣手是什么模样了。”
原来只有陈医令见过孙圣手,刘青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抓了一块青石砖。
他使劲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
视线落在了书房门外,走廊上摆了一个白瓷缸,那是曹博士晒的太阳水,井水打上来之后,放在白瓷缸里,加点明矾,在太阳下晒上一个时辰,烧水之前用细纱布过滤一遍,隔掉杂杂质,才能用来煮茶。
刘青轻轻的松开青石砖,抬手在衣摆上擦了擦,触到衣袋里的药包,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药纸包里是他配的消肿祛脓的药粉,只可外用,不能口服,误服极易导致上吐下泻,发病症状与疟疾极其相似。
刘青四处张望了一下,将白色的药粉往白瓷缸里倒了半包进去,用手指搅拌了一下,看到药粉沉进水里去溶化了,站起身来飞快地溜回了宿舍。
刘青在宿舍院子门口遇到另一个按摩科的学生,故作镇定的跟他打了个招呼,说了几句话,装作和此人一起回宿舍的样子,进了自己的房间,躺在硬板床上闭目假寐,心跳如擂鼓。
太医署的师生纷纷指着他鼻子骂:你说谎!
太医署的医令拍着桌子说:鉴于你的不良信用,你只能退学!
方伊莲鄙视的眼光:切,不过是个攀附权贵的小人!
方大人厌恶的面孔:刘青,你不用再踏进我的门了!
白色的药粉打着旋儿沉到了白瓷水缸里。
陈医令一命呜呼了……
曹博士也病得虚脱……
各式各样的画面,在刘青的脑海里跳来跳去,跳得他心慌。
眼看着已经站在了荣华富贵的门口,谁舍得转身离开?为什么老天爷总是让他在看到希望的时候,又把他给踢进黑暗之中?他不过就是想好好读个书,想追求功名利禄想拥有娇妻美眷想光宗耀祖,这有什么错?
“这不是我的错!我有医术,有辨药制药的本事,我不过就是出身差一点,不能一步登天,还不许我走捷径吗?”刘青猛地坐起来,在心里恨恨的想:“我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我就绝不会离开!若是谁想让我离开这里,我就跟你拼个你死我活,有我没你!”
极度的恐慌和莫名的愤怒,让刘青一贯憨厚的面容变得狰狞扭曲。
他将剩下的半包药粉藏好,一边等着看热闹,一边绞尽脑汁的想着后面的对策。
果然不出他所料,下午的医理课,只有曹博士的助手萧七郎一个人出现,并且宣布说曹博士犯了疟疾,不幸的是,一起得病的还有太医署的名誉医令陈哲。
课室里的医学生们一下子就乱了,围着萧七郎,七嘴八舌的追问是怎么回事。刘青也混在人群中,装作没事人一样听着。
名医荟萃,医术级别最高的太医署,居然出现了药物中毒事件,这非同小可的事故,立即上报到了太常寺。
陈医令那可是国宝级的太医啊,这还了得?太常寺卿林枢林大人不敢怠慢,立即递了折子到宫里。
皇上强撑着身体的不适在听大臣谏议。
含元殿上,大臣们的激烈争论走了两个极端,一方为了安民要求增加兵马粮草,一方为了安民要求减少捐税,吵吵得热火朝天,吵得皇上头疼,蹙着眉头正准备退朝宣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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